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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隋唐五代人物画(2)

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体现了“吴家样”的画风特点。描绘的是释迦降生后,他的父亲净饭王抱着去拜谒天神的故事。画的中段,端坐的天王,雍容自若,带着王者的威严神色,又流露出兴奋的心情。天王左右文武侍臣及侍女,因释迦降生,表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和性格。而且描绘形象活灵活现,达到“窃眸欲语”的效果。画的后段,净饭王小心翼翼地抱着太子(释迦)缓步向前,后面跟着一位端庄美丽的王妃摩耶夫人。他们的形象是那么庄严大方,态度是那么崇敬安详,完全像我国现实社会中常见的贵族阶层的人物形象。此图用近乎白描的画法画成。衣纹用锐利的“兰叶描”,线条有粗细、转折,笔迹浑重磊落。宽袍大袖,“天衣飞扬”,具有“吴带当风”的神采。

吴道子是唐代人物画鼎盛时期一位杰出的画家。他在推动外来佛教绘画的民族化,确立中国民族人物绘画形式方面,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宋代米芾评唐画:“唐人以吴道子集大成而为格式,故多似”。说明吴道子的人物画派影响深远。

张萱、周昉及“绮罗人物画”

盛中唐之际人物画出现一种新的题材,即所谓“绮罗人物画”,描绘贵族仕女生活题材,代表画家张萱、周昉。从他们开始,中国画中确立了“仕女画”一科。他们是后世仕女画的奠基人。“绮罗人物画”中形象最明显特点:曲眉丰颊、体态肥胖。既是唐朝贵族妇女的典型形象,也与唐朝人“以丰肌为美”的审美观念有关。

张萱,长安人,开元间为宫廷画师。他以善画人物著名,最工“闺房之秀”、“宫苑仕女”

、婴儿画,作品“皆穷其妙”,“名冠于时”当时他的仕女画常被人效仿。所以他“画妇人以朱晕耳根,以此为别”。宋朝御府所收藏张萱画有四十七卷,其题材多数是描写贵族妇女幽静闲散生活。今所见仕女图有《虢国夫人游春图》、《捣练图》(均宋摹本)。

《虢国夫人游春图》,绢本横幅。唐玄宗宠爱杨贵妃,她的三姐被封为虢国夫人。张萱描绘玄宗王亲虢国夫人的春游。图中有八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分乘八匹高大骏马。人马分布是攒三聚五:前三人马,后五人马,有疏有密。虢国夫人在画中部靠前面,在她旁边乘骅骝者是韩国夫人,面孔侧向虢国夫人。她们从容自若,丰姿绰约。其余前后六骑,是出游作伴的侍女与从监。画面上虽然没有画一点春天的自然背景,但是画面上马蹄步伐轻快而有节奏,各个贵妇人面容丰腴,神态悠闲从容、轻松愉快,服饰华丽鲜艳,可以使人感受到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春天气息。这是具有耐人寻味的侧面烘托的艺术描写手法,显示张萱绘画艺术的高度技巧。

《捣练图》描绘唐代妇女制练劳动情景。练是丝织品,织成时产品质硬,要经过几道工序劳动,才能使丝织品柔软洁白。《捣练图》就是描写丝织品的捣练、理线、缝纫熨平的劳动场面。张萱在图中不但合理安排好人物劳动种类,而且妇女劳动中细节,描写得很周到。如捣练中的挽袖,拉练用力时身体微微地后退等等,都真实生动。《捣练图》富有唐代劳动人民生活的意味,是盛中唐时代人物画中取材罕见的较为别致的作品。

周昉,字仲朗、景玄,长安人。初学张萱,后继承和发展了张萱的画风,成为中唐时期继吴道子之后的重要画家。他的作品别创一体,即“周家样”。他擅长宗教画、人物画、尤擅“绮罗人物”仕女画。“画仕女为古今冠绝”。

周昉出身官宦之家,是“贵游之弟”。他常“游卿相间”,多见“贵而美者”,所以他善画贵游人物,画贵族“仕女多浓艳丰肥,有富贵气”。宋朝御府收藏周昉七十二幅人物画,其中近半数是仕女图。

周昉画仕女外,亦善肖像画。他善于观察人物性格,善于分析人物精神特征。《图画见闻志》记载一故事:郭子仪女婿赵纵仕朗,尝令韩为自己写真,众称其像。后又请周昉画像,都画得很像。二张像挂在墙上,连郭子仪也难分高下。结果郭女儿见到像作了评论:“两者皆似,后画尤佳”。因为“前画者空得赵朗状貌,后画者兼移其神气,得赵朗性情言笑之姿”。说明周昉的肖像画,不仅形似,而且神似。

周昉在人物画上能达到这样成就,首先他能努力学习和继承前辈的艺术之长。最初他认真地向张萱学习,后钻研吸收顾恺之、陆探微、吴道子技法,自己画艺有了新的发展和创造。宋朝米芾评论,将他与顾、陆、吴并称。其次,他不但创作认真严肃,而且虚心听取别人意见。《唐朝名画录》记载:周昉在长安章敬寺作画。京都人争往观看,观众提了意见,周昉虚心听取意见,加以修改。一个月后,便使观众“是非语绝”,“无不叹为精妙”。

周昉的仕女图,今传有《挥扇仕女图》、《调琴啜茗图》、《簪花仕女图》。《挥扇仕女图》描绘五组十六人宫廷妇女的闲散生活。

通过她们的动作和脸部表情,透露出他们久居禁宫,寂寞空虚的忧郁心情。这是宫廷妇女真实生活的写照。《簪花仕女图》是一幅描写五个宫廷贵族妇女在庭院中闲逸游乐的艳丽图画。她们或逗狗,或采花,或扑蝶,或持拂子,或手提肩上纱衫。她们只好在院中闲散,流磨时光,流露出她们空闲寂寞的情态。贵族妇女脸颊丰腴、圆润,设色浓艳,典雅含蓄。外披透明的纱衫,半罩半露,成功地表现了贵族妇女柔嫩的肌肤。

周昉的表现技巧和艺术效果是独特的。唐张彦远说周昉在佛教画中“妙创水月之体”。即将观音菩萨坐在水边幽雅之境,观水中月。容貌端庄柔和,衣褶简劲。其风格人称“周家样”。

周昉是中唐仕女画最有才华的画家。他的画风,辉耀中晚唐整个画坛,而且影响后世及东方各国。

韩滉、李真、孙位、张孝卿。中唐还有众多人物画著名画家,如韩滉、李真等。韩滉擅画“田家风俗、人物、水牛,曲尽其妙”。他在地方当过官,熟悉农村生活,所以画了不少农村题材的画。如《田家风俗图》,描绘农耕生产,从灌溉、收割到入仓,真实生动。他的《文苑图》生动地描写四位文士创作构思时的情态,非常传神。李真的画法,继承顾恺之画法,而又学周昉画法,画技大进。郑符曾说:“李真周昉优劣难”。他擅画佛像。他的《真言五祖像》,中唐时日本空海带到日本去。至今,日本还有不少摹本。可见对日本影响多大。

晚唐人物画名家也很多。如孙位、张孝卿等。孙位的《高逸图》表现四位魏晋隐逸文人在庭园闲坐,笔法高古。既画出了这些魏晋“高逸风度”的共性,又画出他们文人的个性。张孝卿,“喜画道门尊像、天帝星官、形制奇古”。笔纵洒落,设色奇古,形象诡异,不落常套。被称为“一代画手”。他的道教绘画影响晚唐及后世。

四、唐代富丽壮严的敦煌莫高窟壁画

唐朝敦煌莫高窟壁画以“经变”为主,把佛经故事变为图像。壁画题材丰富,场面广阔,色彩瑰丽。佛教人物的造型、绘画技巧、设色敷彩都达到了空前高度的水平。佛像人物创作形式,改变了西域外来绘画的形式。继承自己民族传统人物画的技巧,描绘佛像形象,也改造了外来的影响,而常以现实生活中人物为模型。唐朝敦煌佛教绘画已经趋向于世俗化、民族化。

《西方净土变》

进入莫高窟唐代洞窟,最引人注目的是盛唐时期的壁画《西方净土变》。壁画上没有南北朝壁画中悲惨痛苦的景象,而是充满了幸福和快乐,画面规模宏伟壮阔。阿弥陀佛安详地端坐在富丽堂皇的宫苑中央。左右有观音、势至二菩萨。周围有罗汉、天王神将、力士及众多供养菩萨。佛座前,乐队高奏,舞妓曼舞。上有飞天散花,下有金银铺地,宝池莲花,整个画面富丽壮严,气象万千。画家把想像和现实生活相结合。这壁画似乎是现实社会中帝王贵族生活的再现。说明唐朝佛教人物画已成为世俗性。画中各个菩萨造型结构准确严谨,形象健康丰满,曲眉丰颊。描绘线条熟练酣畅,飘逸自如,设色绚丽灿烂、和谐悦目。这些都表现了画工们高度的艺术才华。

103窟维摩变绘在前壁南北侧。表现文殊问疾,维摩诘答辩的情景。维摩诘、文殊下方都有弟子及帝王群臣。答辩时人物安排富有情节性。画中的维摩诘居士带病倚坐帐内,已不像顾恺之所画的“清羸示病”之容,而是手执尾,须眉奋张,双眸生辉,智慧过人的形象。

他倾身专注于和文殊奋辩。绘画用轻薄淡彩(带“白描”画法),重用线条。似有吴道子的画风。

五、宏伟精彩的唐代墓室壁画

唐代人物画的风格特点,还可以从墓室壁画中表现出来。举一例最精彩的墓室壁画——陕西乾县永泰公主墓。公主李仙惠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孙女。墓前室东壁绘《宫女图》,由十几个人组成两侧,画中宫女翠髻高耸,曲眉丰颊,肩背披巾,上穿贴身罗衫,下穿绛裙。

有的宫女手执一盘,作回头后顾,还有的人手拿盒、烛台、团扇、如意、拂尘等物。他们款款而行,多彩多姿。她们有的正面、侧面,有正身、侧身、背身,前后穿插,左顾右盼,互相呼应。形体准确,姿态优美。她们面部表情,有嘴角含笑,有双眉紧锁,有神态忧戚,有凝神若思。画家既赋予她们天真、纯朴的特点,又表现她们闲散、忧思。真实的刻画了有血有肉的现实生活中的人物。

在绘画手法上,勾线流畅洒脱,刚柔轻重,有顾、陆紧劲连绵的风格,又有吴道子“吴家样”的意味。设色明净雅致,足以代表唐代墓室人物壁画的最高水平。

六、五代人物画家和作品

五代画家继承唐朝人物画的画风,题材除盛行佛教画外,众多的人物画直接表现当代社会生活。形象刻划更加细致入微,有不可磨灭的成就。五代人物画乃是鼎盛时期。

五代设有画院:西蜀画院和南唐画院。明德二年在西蜀特创“翰林图画院”。这是中国画史上第一个正式画院。画家大多数专工道释人物画和肖像画。

贯休

前蜀画家贯休(832—912),浙江兰溪人。著名诗僧,曾被蜀主王建赐紫衣并封“禅月大师”

。他工诗善书,擅画佛像。他画佛像造型独特,世称为禅宗画。他自谓创作“从梦中来”,藉用笔墨来传达直觉顿悟的心灵体验。代表作《十六罗汉》,用笔遒劲流利,线条紧密。继承阎立本、吴道子、尉迟乙僧用笔特征,所画罗汉夸张变形,庞眉大目,高颧隆鼻,面貌奇异,称誉一时。

周文矩

南唐众多画家创作人物画,多以宫廷、贵族生活和士大夫文人的生活为主要题材。如周文矩、顾闳中、王齐翰、竹梦松等,都是杰出的人物画家。

周文矩,金陵句容人。南唐画院“翰林待诏”。工画人物仕女。仕女画学周昉。他继承传统画法,在用笔上创造了“战(颤)笔”法。

张丑《清河书画舫》说他“行笔瘦硬战掣”。画人物衣纹细劲曲折,略带顿挫而不失流畅。

传世作品《宫中图》分四截,题材取自禁宫里那些闲散空虚的妇女生活琐节,如戏儿、弄犬、扑蝶、弹琵琶等。突出描绘宫女活泼、真实、朴实的形象。《重屏会棋图》描写南唐中主李璟与其弟景遂、景达、景下围棋的情状。两人对弈,两人傍观,一童侍立。南面挟册正坐者即李中主。背后屏风又画小屏风,故曰“重屏”。周文矩抓住各个人物精神状态,特别注意刻画富有个性特征的李璟形象:端正自若,静心沉思。

顾闳中与《韩熙载夜宴图》

顾闳中,江南人,南唐画院待诏。以擅长画人物肖像著称。曾为南唐后主李煜画过肖像。

现存的《韩熙载夜宴图》,是流传百世、广为人知的精绝珍品,是一幅杰出的现实主义人物画典范之作。它真实地描写了南唐国大臣韩熙载放纵声色的夜生活。韩熙载是南唐一位官僚,因没受到重用并对南唐前途已失望,无意为官,故生活放荡,以声色自乐。据说李煜为规劝他放荡生活,因此“乃命顾闳中夜至其第,窃窥之,目识心记”创作了这一画卷。这幅长卷画共分五段,第一段是众人共听乐伎弹琵琶,众目集中在弹琵琶的手上,韩熙载盘坐坑上,全神贯注,怡然自得。第二段主人打鼓,舞伎舞六么。第三段描写韩熙载坐在坑边,一边洗手,一边与女伎调笑言情。第四段主人换白便装,聆听五个姿态优美乐伎演奏。第五段描写主人、诸客与歌伎调情言欢。整个画卷,无论是造型、用笔、设色方面都显示出顾闳中具有深厚的功力和高超的绘画技艺。构图也很别致,全图段与段之间巧妙地隔一屏风。每段情节联系又自然地贯成一气,具有“云断山连”之意趣,这是本图结构一大特点。画中人物形象生动传神,不同人的身姿、容貌、神情都描绘得深刻细致。特别是刻画韩熙载在五段不同场合中,他的表情和姿态各不相同。但从他沉郁的面容里,流露出郁郁寡欢而又复杂的内心情绪。《韩熙载夜宴图》揭露了封建贵族阶级靡烂的生活,透露了南唐政治的腐败。可以说,它是一幅现实主义绘画艺术的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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