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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爱子绝唱

争夺猎物

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冬日,我带着小猎犬萨沙,背上猎枪,决定外出去碰碰运气。我对这次打猎并没抱很大的希望,天寒地冻的,很少有动物出来活动捕食。我只是想带上萨沙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它已经在家里憋得太久了,真担心它过完冬天就失去了野性。

我们全副武装地出发了,在茫茫草原上走了很长一段路程,除了漫天冰雪和参天的松树之外,我没看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动物,不禁有些气馁,身边的萨沙也没有先前激动了,一边慢腾腾地跟着我,一边东闻闻西嗅嗅。

萨沙突然狂吠起来,接着,“腾”地一跃,冲了出去。一定是有情况了,我对萨沙嗅觉的灵敏度深信不疑,立即取下猎枪,子弹上膛,朝萨沙奔跑的方向瞄准。一只肥大的雪兔从林子里蹿出来,终于有猎物出现了,我一阵高兴,瞄准雪兔,扣动扳机。枪子儿打进了雪兔身体里,我看到远处的雪兔踉跄一下,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洒在白白的雪地上。可雪兔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仍挣扎着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前跑。萨沙飞奔上前,轻而易举地追到身负重伤的野兔,用嘴叼着它,就地摆弄起来。

突然,我远远地看到一只灰狼紧随雪兔,差点从林子里冲出来,它一定是受到枪声的惊吓,又缩了回去,蹲在几棵大树后面。狼眼射出凶光,窥视着刚才发生在雪地上的一切。怪不得雪兔中了枪子儿仍往前逃命,原来它已腹背受敌,无路可逃了。

灰狼躲在树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被萨沙叼在嘴上的雪兔,眼里露出凶狠贪婪的红光。这时,萨沙也敏锐地感觉到敌情,它知道周围潜伏着危险,于是把奄奄一息的雪兔放在地上,竖起耳朵,转身朝向树林和狼的方向。我也在隐蔽的地方紧张地举起猎枪,准备应付即将发生的恶战。

灰狼猛地站起身,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它的动作有些迟缓,难道是受过伤?灰狼走到空地上,它的肚子瘪得好像能数清肋骨,乳头也干巴巴地向下吊着。凭我的经验判断,这是只还在哺乳期的母狼,它的幼崽还不能自己捕获猎物,母狼只好独自出来觅食,母狼并没受伤,是饥饿导致它行动不太灵敏。冬天在户外活动的猎物少得可怜,刚才母狼正在追捕那只被我射中的雪兔,一声枪响逼得它退回树林中,眼睁睁地看到即将到嘴的食物被小猎犬叼走,饥饿难耐的母狼忍无可忍,它走出树林,准备与小猎犬为一只野兔展开搏斗。

母狼与萨沙对峙了一会儿,便径直向躺在地上的雪兔扑来。小猎犬不甘示弱,气势汹汹地朝母狼冲过去。两个远亲动物——狗和狼——为一只野兔争斗起来。萨沙迎着母狼,对准它的喉咙向前猛扑过去,母狼往旁边一闪,反身用前爪抓住萨沙的背部,萨沙受击,狂叫一声,跳到一边。母狼为了节省体力,不欲与小猎犬周旋,它转身向躺在地上的雪兔跑去。萨沙并没有放弃争斗,它趁母狼去叼野兔时,从后面向它发起进攻。母狼被激怒了,转身猛烈还击萨沙,把小猎犬逼到离雪兔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朝野兔跑去。母狼显然不想与猎犬厮杀,它只想要回猎物,可是萨沙不打算放过饿狼,它趁母狼分心之际,扑上前,咬住母狼的后腿。母狼发出呜呜的叫声,转身扑向小猎犬,虽然母狼瘦骨嶙峋,动作也因为过度饥饿而有些迟缓,但它的个头和力气依然强过小猎犬,几番攻击过后,萨沙已明显处于劣势。

我紧张地看着两只动物在远处打斗,举着猎枪瞄准母狼,但碍于它与萨沙搏斗时距离太近,我担心伤到萨沙,不敢贸然开枪。当萨沙再次被母狼逼到远处时,我瞅准机会,朝母狼开了一枪。我对自己的枪法颇为满意,子弹

射进母狼干瘪的肚腹,它带着伤往林中跑去。

自绝救子

小猎犬见母狼落荒而逃,回转身叼起野兔向我跑来。好不容易碰到一只狼,我怎么会轻易放过它呢?母狼中枪,一定跑不远,我相信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追上它。我把雪兔放进袋子里,带着萨沙往母狼逃跑的方向追击。顺着母狼的脚印和血迹,我很快就看到了它的身影,母狼正踉踉跄跄地往一个山洞里奔跑。我拉着猎犬,准备先看看母狼的动向再行动,这样才会万无一失。

母狼奔进一个洞穴,我和萨沙则躲到隐蔽处观察动静。那是母狼和狼崽的巢穴,从里面传出母狼和几只狼崽的哀号。狼崽肯定还不具备攻击力,否则母狼会带着它们出来“报仇”,我的胆子大起来,端起猎枪,朝狼洞方向走去。

在能看清洞里情形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母狼意识到危险临近,转过身,朝我这边张望,它把幼崽赶进洞的深处,走到外面,用自己的身体艰难地护住洞穴口。我就在不远处举着猎枪,负伤的母狼瞪着我和萨沙,眼里流露出悲凉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如果母狼出来与我和萨沙决一死战,那它将必死无疑,洞里的一窝幼崽也会成为俘虏,逃不过一死。母狼没有弃洞而逃,它也不敢出来决斗,只是用最后的生命守护着洞穴和幼崽,希望能用身体抵挡住枪子儿,并以此做最后的努力,换回幼崽的生存。我被母狼悲壮的神情和誓死守卫幼崽的举动感动了。母狼尽力挺立起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挡住洞口。母狼吃力地支起身体,这样的动作致使胸膛的伤口加剧撕裂,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我没有朝卫士般的母狼开枪,反而收起猎枪,拉住想上前进攻的萨沙。

母狼与我和萨沙对峙着,坚定地守护着幼崽,我对母狼生出几分同情,静静地观察着它。母狼看见我收起了猎枪,小猎犬也只是狂吠着,并没有真正向它发起进攻,它先是有些疑惑地盯着我和萨沙,后来似乎看出来我对它已经没有了敌意,它的眼神渐渐由怀疑变成了乞求。我拽着好斗的萨沙,不让它冲向洞穴,母狼看着我的举动,眼中竟流露出几许信任。由于伤口剧烈的疼痛以及对我和萨沙放松警惕,母狼的身体逐渐缩在一起,最后因体力不支瘫软在地上。

瘦弱的狼崽从洞里走出来,围在母狼身边蹭来蹭去,它们饿得直叫唤,吮吸着母狼干瘪的乳头。母狼用舌头轻轻地舔着狼崽的身体,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抚慰幼崽。狼崽不停地轻轻撕咬着母狼,母狼任由幼崽在自己受伤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它把幼崽们一一舔过一遍,用尽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吃力地把小狼崽一个个地叼到洞穴深处,自己慢慢地走到洞口,它的伤口还在渗血。这时,有两只狼崽跟着它走出来,母狼对狼崽狂吼了几声,吓得幼崽缩了回去。母狼站在洞口,回头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幼崽,对着天空发出几声悲痛的嗥叫,接着毫不犹豫地一头向洞口突出的尖石头上撞去。母狼的脑袋顿时被岩石撞破,脑浆和着鲜血喷了出来,它立即在洞口倒下,一命呜呼了。母狼瘦弱的身体己变得血肉模糊,狼崽们缩在洞里亲眼看到母亲惨烈地撞死在洞口,都哀号着跑了出来。它们轻轻地在母狼身边走来走去,不时地用爪子抚摸着母狼,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沉痛悼念着母亲。

开始,我并不理解为什么母狼会在幼崽面前自绝,后来,我看到悲伤而又饥饿难耐的狼崽们开始撕扯母亲的身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狼的习性是当同伴死去后,它们便会一起分食同伴的尸体。母狼义无反顾地一头撞死在洞口,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食物留给幼崽。这是多么悲壮的一幕啊!我不忍看一群狼崽撕咬分食母亲的身体,把袋里的雪兔拿出来,抛向狼洞,带着小猎犬往家走去。

(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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