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亡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燕国朝野,眼看秦军黑云压城的停驻在易水岸边,燕王喜惶惶不可终日,眼见秦国扫平三晋,就要向自己杀来,却无计可施。
这日,燕王姬喜招百官上朝议政,朝会的铜钟鸣过三声,满朝稀稀拉拉的只有七八个人。姬喜大怒,直指朝廷怒骂:“如此庸臣,我燕国焉能不亡啊!”
那些未来上朝的大臣们正收拾细软,携家带口要投奔齐国去,齐国与秦国交好,秦国最后扫荡天下,定然是要和齐国东西两国分治的,跑到齐国说不定还能做一个卿大夫颐养天年。
燕王姬喜回到后宫,看到宠姬们那花容失色的脸就觉得厌烦,然而自己却无力回天。秦王政已摧枯拉朽之势灭了韩国赵国,而今数十万秦军虎视眈眈,姬喜生怕自己打个瞌睡之后醒来,秦军的长剑已经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非常憎恨秦王政,好好的七个国家不好吗!非要打仗!非要灭了别人宗族!
说到底,秦国是为天下百姓,而六国却只为贵族利益。
“快去宣太子丹!”燕王姬喜突然下令,声音焦急。内臣仿佛得了赦令连爬带滚的从宫中出去,这个内臣已经准备宣太子丹进宫后,他也赶紧从燕国离开。
太子丹正在与门客节侠田光坐而论政,内臣来宣他进宫时,姬丹看了田光一眼,郑重跪下:“还请先生救我燕国啊!”说罢,脸上泪水纵横,身为一国太子,燕国若是亡了,他又有何颜面面见列祖列宗,况且燕国是当年周天子的旁支,是诸侯王中最尊贵的血统,怎能被秦人蛮子如此践踏!
田光搀扶太子姬丹起身,郑重说道:“骐骥盛壮的时候,一日可奔驰千里,等到它衰老了,就是劣等马也能跑到它的前边。田光如同骐骥已老,难以堪此大任。”
“难道先生忍心看我燕国百年基业毁于秦君之手吗!”姬丹以为田光是要抛弃自己而去,又长跪不起:“先生!如今燕国无人,只能仰仗先生了啊!”
“田光有名挚友乃卫人荆轲,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而这个荆轲怒时面白发上指冠,实乃大忠大勇之人。现下,荆轲正在燕国,田光这就去找他!”
而此时,已经是燕国的寒冬腊月,太子姬丹亲自为田光披上斗篷安排好车马让他去寻荆轲来。
一个计划已经在太子姬丹脑海中成型。
田光万万没有想到遇到荆轲会是这样一种情景。
闹市中人群不知围观什么,堵的水泄不通,田光车马一时过不去心里非常焦急,让马夫甩鞭子驱散路人,却不想听到一人高歌唱到“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高唱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有伤体统,田光自幼诵读儒家圣贤书,自然是对此事不耻。拄着拐杖站在马车上要看看是谁如此厚颜无耻,却不想看到的居然是披头散发一身狼藉的荆轲。
田光大喊:“荆卿!”
正在放荡唱歌的荆轲迷迷糊糊的答道:“谁在喊你荆轲爷爷!”
他连站都站不稳,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十分像自己的忘年交田光,便问道:“可是田光!”
田光在马夫的搀扶下下车,一把搂住荆轲说道:“荆卿让我好找啊!快随我去太子姬丹处!”拉着荆轲的衣袖就要走,荆轲甩开田光的手说道:“我还未与好友告别!”
在一旁击筑的男子长身玉立,倒是英武不凡。荆轲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嬉皮赖脸道:“高兄,改日有空再与高兄一同醉他个三天三夜!”
高渐离谦逊一笑:“好,有荆卿此言,我高渐离就放心了。荆卿还是快些走吧,不要让太子丹等急。”
说完话,高渐离自顾的抱着筑离去,荆轲随田光上了马车。马车颠簸中,荆轲居然张口吐在了田光衣摆上,一股酒肉臭味在马车里弥漫,田光心中叫苦不迭,更烦恼荆轲这幅模样怎么见太子丹。
到了太子丹的别馆,马夫把荆轲从车里拖下来,太子丹看到醉醺醺且一身狼狈污渍的荆轲,面色十分不善,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田光。
田光知道太子丹多疑且为人狠绝,忙说:“荆卿只是一时喝醉了!待他醒来再与太子共商国是,太子且放宽心。”
太子姬丹现在是恨不得将燕国一切宝马雕车如玉美人都奉到荆轲面前,只求荆轲赶紧醒过来,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太子姬丹双目灼灼盯着田光说道:“我今日所讲关系燕国生死,还请先生不要泄密。”
田光却觉得心下生寒,看着太子丹感叹道:“我听说,忠厚老实之人的所作所为,不使人产生怀疑,如今太子却告诫我说‘我们所讲的,都是国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出去。’这是太子他怀疑我的为人啊。为人做事让人怀疑,就不是有气节的侠客。”
太子姬丹知道田光老人有气节,但是万万没想到因一句谨慎的嘱咐,田光居然自刎在了自己面前。太子丹手足无措,却听到荆轲略带醉意的声音喊道:“田光!”
荆轲只是被尿意憋醒,没想到却看到田光在自己眼前自刎。
太子丹放声嚎啕大哭,对着田光的遗体拜了两拜,双腿跪行,泪流满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荆轲说道:“我之所以告诫田光先生不要泄密,是想实现重大的计划罢了。现在田先生用死来表明他没有泄密,这哪里是我的本意呢?”
荆轲收起带着田光血渍的宝剑,横亘在自己与太子丹面前,说道:“此地,不该是在下所留,告辞。”
太子丹哪里肯罢休,哭着拉住荆轲宽大的衣袖,哭诉道:“田光先生深知丹是个无能的人,让您来到我面前,愿您有所指教。这真是上天可怜燕国,不抛弃他的子孙后代。如今秦国贪得无厌,野心十足,如果不把天下的土地全部占为己有,不使各诸侯全部成为自己的臣下,它是不会满足的。现在秦国已经俘虏韩王,占领了韩地,又发兵向南攻打楚国,向北占领了赵国。王翦的大军势如破竹的攻占了漳水、邺城,而李信又以摧枯拉朽之势占据了太原、云中。赵国哪里能抵抗秦国的攻势,已经投降了。赵国向秦称臣,大祸就落到燕国头上了,燕国国小力弱,多次遭受兵祸,现在就算征发全国力量也不可能抵挡住秦军。诸侯都屈服于秦国,没有谁敢和燕国联合。我私下考虑能得到天下最勇敢的人出使秦国,用重利引诱秦王嬴政,秦王嬴政贪图这些厚礼,我们就一定能如愿以偿了。如果能劫持秦王嬴政,让他归还侵占的全部诸侯土地,就像当年曹沫劫持齐桓公那样,那就更好了;如果秦王嬴政不答应,那就杀死他。秦国的大将在国外征战,而国内又大乱起来,那么君臣必定会相互猜疑。趁这个机会诸侯就可以联合起来,势必击破秦国。这是我最高的愿望。但不知道把这个使命托付给谁,希望先生您给想个办法。”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荆轲方才开口说道:“这是国家大事,在下才能低下,恐怕不能胜任。”
然而姬丹却死活也不肯放手,甚至抓着荆轲的衣袖,跪在地上向荆轲叩头,哭喊道:“求先生救救燕国啊,求先生救救燕国啊”
“罢了罢了,太子也是有识之士,倘若荆轲刺秦失败,秦国对燕国更是恨之入骨了。到时候,燕国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了啊!”
“丹会悉心策划这次刺杀,绝对不会失败。”
看着太子丹诚恳的眼神,荆轲无力叹气:“反正在下已经活了三十多年,这条命再活几年也是毫无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如这次就豁出性命陪太子刺秦了。”
太子丹大喜,郑重的对荆轲叩了一个响头,说道:“燕国上下数万百姓的性命,全部仰仗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