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真的出院了,我什么都不会干,该如何生存于世呢?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作家的身份最合适。可是从来没写过文字,更别说文章或者几十万字的小说了。
我最特别的,可以写的地方,大概只有我的思想。正因为话少,我会想很多事情,思考很多东西。不知道写下我头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会不会有人喜欢。
窗外下起小雨,一段一段,钻入地面。
后院看不到人。今天又是周六了,家属朋友探病的人一定很多,都在房间里聊着吧。清清不知道去了哪里,苏佳也不见了,意外地清净呢。
窗户上起了一层白白的雾气,我对着它哈了一口气,用手擦出一个窟窿,透过它,外面又能看清了。
下着雨,外面还是有人呢,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从西边进入后院。因为俯视的关系,我只能看到一把大伞,以及伞下若隐若现的黑色皮鞋,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缓慢移动着。
突然,伞面往外倾斜,露出了伞下的人,他抬头往左看了一眼,似乎正是我的方向。伞下的人,身形很接近林云。
他继续往前走,走的很缓。走到长凳的位置,他停下了,伞往前倾,似乎在擦凳子。转身坐下,他手里捧着一本书。雨中读书,这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林云了。
他来这,不会是因为我吧。何必呢,不值得。
他的短信,我从未回复过,但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依旧每天都发早安晚安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偏执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清清过来了,眼圈黑黑的,似乎很没精神。原来是吃坏肚子,昨天半夜她一直闹肚子结果一整晚都睡不好。我劝她下次少吃点,烂的水果不能吃,但她坚持她不能浪费食物的人生座右铭,完全无视了我的话。
我指了指窗外,示意她看看长凳上看书的人。
她哈了口气,用手抹出了个大窟窿,眯起了双眼认真瞧了瞧。
“是林云。”见她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我只能直接告诉她了。
“哦~林云啊~”她似乎并不惊讶。
认真看了两眼之后,她转过身笑嘻嘻地走到我旁边坐下。
“你不下去?”我问。
“他……”她的眼神闪躲,“他又不是来找我的,我怎么好意思下去呢。我……我如果去找他,他一定不理我,还不如……不如就在这儿远远看着,就好。”
她低下头,摆弄着衣角。
“好,让他冻死在外边。”
“啊!你怎么这么坏啊白添!”她露出心疼的表情,“讨厌你啊。就算你不喜欢他,怎么能这么说他呢,我……我难过。你现在下去……见见他吧,外面这么凉,见不到你估计他不会走的。”
“我不去,你去吧。”与其见面让他误会我对他有好感,还不如不见,直接了断。
“我真的生气了!”
她突然腾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我。这份怒意,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和清清之间,无法避免的矛盾,果然出现了。
在我的沉默与无作为中,她带着怒意跑出去了,砰的一声巨响,门关上了。唉,矛盾总是无法避免,有距离的关系才完美吧。
她果然跑出去见他,淋着雨,却不带把伞。
她抱着头,站在他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声音、表情,只能凭猜测。
林云举起了伞,迟疑了一会儿,塞给了清清,自己淋在雨中,继续看书。她在他旁边坐下,把伞撑到中间,盖住了他们两个人。她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这下,一把黑伞完全撑住了他们。
这样很好,相处,总会让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没想到林云突然从伞下出来了,抬头看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继续看书。隐约,我仿佛听到了清清的喊声,很尖细,她把伞还给林云,一个人跑了。撑着伞,林云又回到原位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就听到身后走廊上想起一阵急促脚步声。脚步声进了对面的门,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砰的一声巨响门关上了,带着急促的脚步,她又出去了。
只是听到声音,就能感觉到她的心急、愤怒,在她心里,爱情来得更重要吧。
清清撑着一把小红伞,匆匆跑向林云。距离他几步远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没有动静,听不到讲话声,他们面对面静坐着,一动不动。
我还是坐下看会儿书好了。读一读散文,构思一下我想写的故事。
不知多久,李叔过来送饭了。上次见了林天之后,他精神了很多,有说有笑,开怀了很多,盛饭的时候也加大了分量。他总是劝我多吃点,但我确实吃不了多少,上次林天那次,纯属意外。
窗外雨一直下,他们应该进屋了吧。
饭毕,继续看书。无忧无虑,十分自在。如果我能一直这样到老,一定很幸福。
啪!门开了,门把撞到墙上,一声巨响,是清清。
“你下去吧,他不肯吃饭。”她的刘海湿了一片,耷拉在额头上。
她在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下去见他。他的感情,属于他自己,我不想见他,就是我的感情。
“啊!”她突然大吼一声,声音特别刺耳。
不知是她的怒气还是吼声,我顿时觉得胸口很不舒服。她流着泪,眼里的怒气格外明显。好可怕,原来我根本不认识她。
“你太过分了!啊!”她的吼声震耳欲聋,重重地甩上了门。
伴着巨响,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眼眶湿湿的,眼泪在打转。为什么我想哭?不知名的情绪在起伏,很难受,只觉得,她好可怕,不想再看见她。
赶紧擦了擦眼睛,看书吧。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想认识她,不想认识苏佳,好可怕的吼声,不想再听到。
情绪不受控制,我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完全无法集中精神看书了。复杂、混乱、漂浮的思绪,不停扰乱我的思考能力。
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