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日才渐渐的小了,如今近了下午方才停下。
南直隶官道上,却是一行车马踩着泥泞,十余匹骑兵,当先白衣者正是护卫赵阳。
再往后两辆车马,却是那叶秋一行与童含秋车驾。一路上风尘无阻,叶秋本也不是什么享受惯了的富家子弟,骑马行进并不在话下。
可赵阳身为朝廷护卫,自然是不允他这么做。此时叶秋正和老道长在车驾里,左右无事便就与老道长闲谈起来。
“你日后身为鬼差,可不能在像阳间那般一无所知。有些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这些书虽是杂书,但对你还是十分有用。”老道士给了叶秋一些书册,叶秋平日无事权当翻翻解闷。
叶秋身带青衣红冠假节,又是圣旨随身,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无人敢拦路。
“老道长,你看这是什么?”叶秋从怀中掏出一金色颗粒,正是那柳夫人给他的。
老道长喝了口酒,接过来看了看,摇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你且留着,说不定有用。”
叶秋点了点头,收好了这金色颗粒。
一行人待到了这城镇,却是这县令事先接到了消息,事先在这城门口派人接待。
“让开让开!!让开!”只见这路上兵丁推推搡搡的拨开了民众,强行在街上开出了一条道路。
“让他们停手。”叶秋皱着眉头,直接叫来护卫说道。
这样的情况也是无法,如今开国不过三十年,除了直隶,其余各个地方并不算是绝对太平。各地守卫兵丁,各地衙役,甚至稍稍大一点的县衙辖乡的民兵,都基本是经过了大小战争的官兵下来的。
这般推推搡搡算是好的,一般平民,倒了霉被打了一顿,挨上几脚都是正常。
自古民不和官斗,只要不引起众怒,就是飞扬跋扈一些,平民百姓也忍得。
一官兵推搡着一卖水果蔬菜的小贩,摊子上的瓜果掉了一地,踩烂摔坏的不计其数。小贩看着心疼的直哆嗦,但也不敢停留,一边告饶一边往旁边推。
“停手!”一护卫直接抓住了这官兵,厉声喝到。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老子滚!”这官兵看着也是行伍出身,一身横肉,飞扬跋扈。
各地屯田兵是世袭制度,这些个官兵天不怕地不怕惯了,谁也不服。
“住手!”
就见着车马上下来一年轻人,一身飞鱼锦服,英气逼人。正是叶秋,旁人看着这车驾上的官下来了,这才渐渐的止了骚乱。
“下官左立,拜见叶镇抚。”就见着一小老头儿模样的佝偻官员,一身松松跨跨的红衣官服,看着霎是滑稽,惹人笑话。
“嗯,左知县可真是费心了。”叶秋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差人帮着把那果农的摊子收拾了。
小老头儿身子低的更很了,差点就和叶秋齐腰。
这小老头儿自然知道旁人怎么想,但那又能怎么样?嘿!可别小看了这一身不合身的官服,自己一旦穿上了,哪个刁民敢当面笑话自己?
当然,如今面前这位大人可不一样,左立可不敢有丝毫摆架子的念头。
当朝中书省左丞相叶继英之子,锦衣卫左镇抚司镇抚,年纪轻轻就是正儿八经的从五品,自己这点子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可禁不起这年轻人随便一查。自己老老实实给人伺候好喽,不惹麻烦就行。
若是哪里真的称了这叶镇抚的心思,自己还能再进一步,那可就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当然,这样踩了狗粪的运气,这辈子能不能落到自己头上都难说。
可有机会,总总要把握一下不是?好生宽带总是没错儿的。
老头儿殷切行礼道:“叶大人,您怎么下来了?我这就把路给你让开,您请回去坐着。”
叶秋看那果农收拾着蔬菜,便道:“不用了,这一路坐的乏了,我下来走动走动。我们就走着过去吧,不劳烦左知县了。”
小老头儿点头哈腰:“行行行,大人您请!”
叶秋看了看这小老儿,嘴角扯了扯:“左知县,你身为朝廷官员,当注意仪表,衣服还是改一改合身的好。”
小老头儿连忙摆手:“这,这改坏了可怎么办?”
“算了……走吧!”叶秋无奈,如今碰上这般极品,也是少见。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上上下下的地方官员不知几凡,有这么几个滥竽充数的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虽然是水至清则无鱼,但既然让自己碰上了,叶秋可不打算就此揭过此事。这一方读书人无数,七品知县的官帽子,大有人可以做,想做的人更数不胜数。
左知县引路,一行来到府邸歇下,左知县看着叶秋身后的童含秋,忍不住夸赞:“这位便就是叶大人夫人吧,可真是风资卓约。”
这倒是真心话,童含秋自幼独立,自有一番气质。加上本就是面容清净,很是可人。左知县如此夸赞,也不算违心。
“左知县过奖了。”叶秋一路回京,自然不想再出什么事端。童含秋原本身份不好出口,叶秋也不点破。
不过倒是委屈了这童含秋,叶秋有意无意的往身边看了一眼。童含秋并不愚笨,自知叶秋是为了保护自己,俏脸微微泛红,颔首不语。
“嘿!这左老头子旁边是谁啊这是?”两边衙役看着这情况,其中一人忍不住问出来。
“听说是京城来的公子,嘿!顶着帽子下来的,由不得他左老头儿不怕。”
“别瞎议论,这叶大人可不得了,听闻是锦衣卫,那苏州知州都被抓了起来。听说过了些时候,这叶大人回京面圣,定了罪证就要问斩。”旁边衙役嘿笑:“你等乱嚼舌根若是被听见了,当心掉脑袋!”
近些年洪武帝年迈,杀的人少了些,锦衣卫也被渐渐雪藏。可早个十年八年,那可是凶名在外。那指挥使鲜红的官顶,可都是一刀一刀的血染红的。
“怎么?这个人是锦衣卫?”衙役脸色一白,显然吓得不清。
“可不是,听衙内执笔说,还是镇抚司的大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