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愁绪缠心,不知不觉竟熟睡了。夜笙走到床边,轻轻在他耳边唤了几声,见他没有搭理自己,便转身到案边,用宽大的衣袖遮了遮,片刻之后,她点燃了案上一根红烛,火焰时而抽搐时而静立,影子深深印下。
另一头,笼烟俯在窗边,烈日当空似乎要把人晒干。她以手作伞,轻轻挡在双目上,另一只手梳着自己死活变不走的狐狸耳朵毛,大抵是想日光给她的皮毛舒服舒服。她无力地咬了根狗尾巴草,叹道:“灵力恢复完到底还得静养多久啊。还好刚才进夜笙房里时还能有灵力捏个障眼法,才没把夜笙吓坏。”
时歌正擦拭着爹娘的骨灰盒,并没有注意笼烟说的话。她擦一下便叹一口气,擦久些了眼圈也微微泛红,手抖得厉害,用以擦拭的手绢跌落地上。一时失神,连骨灰盒也滑到地上,幸的是时歌坐的板凳不高,陶瓷烧制的骨灰盒也结实。
“时歌姐姐!”笼烟听到声响猛然回头,惊得三步并作两步到时歌身旁,“怎么了?又想爹娘了?”
时歌慢慢缓过神来,将骨灰盒放回床头案上,捡起手绢收入袖中,颤颤地点了点头。
“时歌姐姐,你也别伤心了,你爹娘见了也不会心安的呀!”笼烟抚了抚她的肩。
“其实爹娘的死我一直感到奇怪,但,就算得知真相,我又能如何?可……”她顿了顿,眼神是非同一般的黯淡,“不知为何,我还是想知道,只要知道就好……”
“嗯!小烟一定也会帮忙的!”笼烟眼睛闪着光。
见时歌精神好了些,笼烟这个一向坐不住的,便出了房门四处晃荡,因为若是人形顶着狐狸的耳朵尾巴终归不好,便还了原身才走。从仙泽居后院跑到前院,从大厅闹到顶层,觉着累了才打算回去。
这一回,竟碰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她路过夜笙的房间,隐约从窗户看见房内浓烟滚滚,而夜笙却站在房门口望着出神。她面色凝重,目光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时而却摇摇头,时而蹲在地上,时而双手捂住心口拼命咬着唇。四字概之:坐立不安。笼烟瞧着,倒觉得像是一朵极其多变化的云朵儿。
但怎么样笼烟亦是觉得很怪。房内这般古怪情形,夜笙为何只在这里干焦急?越想越觉不解,既然夜笙不进去,那便自己去看个明白。
笼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撞开房门,只见里头浓烟溢满整间房,如同清晨的浓雾,却比浓雾更甚,以致她一时睁不开眼,本能捂住口鼻慢慢前进。当她能够睁眼时,烟已经渐渐散出了房,可以勉强望见案上点了根红烛,床上躺着一位少年。
大白天点着蜡烛,必定有什么不妥。她瞬间扑到案上,吹熄了蜡烛,浓烟便瞬间散去,房内如揭了一层纱,顿时明亮许多。她走近床上那位俊俏少年的身旁,见他面色白如纸,嘴唇发灰,肤色也是略发紫色。但万幸的是,笼烟跳到他脸上,感觉鼻中还有气息透出。她跳回地上,化作人形,右手伸出两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刺入少年体内,才见得少年面色渐渐好转。
笼烟虽是狐妖,但习的却非什么妖术,而是仙法。至于从何习来,容后再谈。
此时夜笙大抵是惊讶,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她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笼烟顾不得身上的狐狸耳朵和尾巴,踱步至夜笙面前,急切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夜笙垂头,许久不语。半晌,她才缓缓开口:“是我。一切都是我。是我要害死公子。”
“什……么……”笼烟讶得说话也有些结巴。
“那我便不瞒笼烟姑娘了。”她踌躇片刻,抿了抿唇,面露哀色,“其实我,不过是古时,因天君施法出了意外,天火烧到凡间,正巧与地火相触,从中生出的一个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