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记、黄跃先跟万局长共事多年了。他是正牌的大学本科生，挺有才的一个人，要不是万局长一直压着他，没准他早就是局里的“一把手”。而眼下，他黄跃先虽然是局里的党委副书记，可他毕竟是个副职，而且是分管党群组织的一个副职，他手中没有实权，仅仅是管管党务上的事情，到市里有关部门开开会啥的。局里面，万局长是书记、局长“一肩挑”。那才是真正的实权派，黄书记、黄跃先仅仅是个摆设，别说万局长不拿他当回事，就是办公室主任蔡成波也没拿他当张牌出。
但是，黄书记那人为人不错。他的老家在下面一个挺穷的山沟沟里。经常有乡亲们找他办事，什么驾照被扣呀，子女求职啦等等。这些，“局外”之事，黄书记托托熟人，也能办好。
由此，黄书记乡下老家的人，都觉得黄书记在城里做着很大的官。其实，他在万局长手下，仅仅是个大办事员而已。
这一年中考过后，黄书记老家所在那个村的村长家小闺女考得不理想，想进市里高级中学读书，找到黄书记的老父亲，想让老人家进城找找他当书记的儿子帮忙说句话，目的，就是想省点学费。黄书记的老父亲想到岭上的十几亩山楂园是村长特批给他的，也就不好推辞了。
这天上午，黄书记的父亲背着村长给的一口袋板栗、山核桃什么的，找到儿子工作的河海管理局，当时已近晌午了，蔡主任一看黄书记的老父亲来了，他反应很快，立马让老何、许泗去附近宾馆里定了“桌子”。
黄书记也没有推辞，心想：父亲平时很少来，偶尔来一次，腐败一次就腐败一次吧。再说蔡主任那人，别看局里大小事情，他是看万局长的眼色行事。但，遇到黄书记这样事关个人、家庭的事，他还是比较热情的，否则，他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是怎么当过来的。
回头，也就是黄书记领他老父亲去吃饭时，旁边一个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小媳妇，也就是秦小琪，她胸口露着半边白奶子，跟黄书记有说有笑，老人家挺看不惯。老人家不知道那是儿子办公室的女秘书，一路上都没正眼看她。小琪反而大伯长、大伯短地与老人家拉呼了一路。
来到宾馆门前，老人家看到门两边站着两排披红挂彩的小姐们，一个个全都高高的挺着胸脯，露着肚脐眼儿，冲着他们点头微笑。其中，有一个高个儿女孩，还伸出白白的手臂，在前头为其引路。黄书记的父亲在电视里看过，这都是国家大干部才享受的待遇。老人家想：今天，托儿子的福，也跟着儿子风光了一回。
包间里落座以后，小姐领黄书记父亲到指定的位置上入座，并小心翼翼地为他理开桌前的一块洁白的餐巾布，就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帮他搭在胸前，并拖至两腿间。
黄书记父亲想，儿子小的时候，他娘喂他玉米糊糊时，怕孩子小不懂事，吃饭时乱抓腾，吃脏了衣服，才找出这样一块围布子，围在儿子的胸前。而今，这城里大饭店里怎么把他一个大老头子也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了？可老人家看看左右的人，尤其是看到坐在他身边的儿子，全都跟他一样，当起了不懂事的“大小孩子”。
老人家想，也许这大饭店里讲卫生，怕大伙吃饭时，弄脏了人家东西，一律要围上围布子。但，老人感到很不自在！接下来的事儿，更让老人家难以接受，两旁的小姐就像伺候一个个生病的病人一样，把筷子从一个小纸筒里抽出来，轻轻地递到你手上，再帮你把跟前的碟子、小碗什么的，一样一样地摆放好，并倒上茶水、斟满酒，才慢慢地退到一旁。
老人家感到很奇怪！这城里的人怎么这样呢，一到了大饭店，手脚都不知道动了，尤其是看到他那当了书记的儿，像个三岁孩子一样，傻乎乎地坐在那儿，等一帮小丫头片子们伺候着他做这、做那。再者，他们连桌上吃的什么东西也不认识了。每上一道菜时，都要听小姐们告诉他们这是什么什么。尤其是小姐报出一道“萝卜丝烧粉条”的菜名后，老人家有些恼了！他气狠狠地瞪了那小姐一眼！心想：你滚一边去吧，一个萝卜丝烧粉条子，哪个还不认得！可小姐们不懂老人的心思，依旧按照程序，尽心尽职地服务着。
这期间，上来一盘水晶蒸饺，那饺子是用很薄的面皮蒸出来的，里面的虾仁、肉丁、蛋黄、香菇什么的，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它不是酒桌上正规的菜，属于点心之类，让大伙喝酒的时候，随便吃一点，垫垫肚子，吃着玩的。但，有数量限制，一人一个，并且由小姐分给大家吃。黄书记父亲坐在上席，自然要从他老人家开始分。
这时，只见一个漂亮的妹子，笑盈盈的样子，夹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饺子，立在老人跟前，好像要等黄书记父亲张口，把那饺子喂到他口里去。其实，人家是想让老人家闪开一点，给他放到跟前的小碗里，让他慢慢地吃。
可老人家不懂得人家要干什么，误认为人家要喂他。当下，恼怒了！他觉得，他一个乡下大老头子，满嘴胡子拉碴的，还有儿子坐在跟前，怎么好让一个城里的妹子喂他呢？这不是老不正经吗。
老人家憋出一头热汗，突然间，老人火了！猛一拍筷子，看着儿子，大声吼道：“我三岁、两岁，还要你们喂我不成？！”
刹那间，站在一旁的小姐，吓了一大跳！忙退到一边。在座的蔡主任、老何、许泗、小琪他们，也都傻了一样，愣愣地看着黄书记的父亲和他们的黄书记。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老人家为什么发火了！
唯有黄书记理解父亲，他示意左右的小姐全部退下，埋头为父亲斟满了一杯酒，想敬父亲一杯。可他，酒杯举到父亲跟前，好半天，没敢抬头看父亲。
黄书记想跟父亲说，城里的大饭店都是这样的，那些女孩子叫服务生，她们专门为我们客人服务的。可，转而又想，我跟父亲说这些，父亲能理解吗？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儿子来为父亲端杯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