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了温和的真元,在它们的帮助下,李元心终于安然无恙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眨了眨迷惘的双眼,血袍李元心的身影才彻底消失不见,这甚至让他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
耳畔,雷声轰鸣。
悠心剑在他的第一剑窍里轻吟,使李元心得以守住心神,他茫然地望向不远处擂台激发出的禁制当中,两个白衣修士还在以眼睛难以追逐的速度在高空中飞舞碰撞着,手里单纯却纯粹的剑华击出震撼天地的巨响。
雷鸣暗藏着电光狂舞,剑气夹杂着酒意翻飞。
醒得太突然,让李元心一下子还是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光是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在天上悬浮,就让没怎么上过天的李元着实心吃了一惊。
天上……诶?我不是掉下去了么?等等,掉下去?等等……常天澜!那把巨剑!然后……三师兄!三师兄!李元心瞪大了眼睛,这时他才发现!在空中以一闪而过的形式留下残影的,俨然就是他的三师兄和凰棋山的那个棋一艺!
“抱歉,私自叫醒了你,”身后传来一个温软的女声,李元心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二师姐。沈洛对他笑了笑,又专心地看向激战中的二人说:“我想你应该好好看看,这样的对决着实难得。你三师兄如此认真,之前很多年都没有过了,而且恐怕以后的很多年也不会有了。”
之前刘銮好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不过比起二师姐说的就没意思多了,李元心往四下一看,果然看到了抱着常天澜的刘銮。刘銮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淡然地对他点了点头。
李元心也向刘銮点头示意,雷声太响,隔得稍远一些,就是用了真元加大声音也无济于事。他同时观察着刘銮手里的常天澜,男孩一身焦黑,似乎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的样子……李元心想了想,还是把视线投回了自己三师兄的身上。
…………
“棋一艺,你能不能认真点?”秦子忱挥剑将迅猛的雷光切断,而棋一艺的残影看着他一言不发,只见到雷光狂舞,就连他的残影都隐入了雷霆之中。
通过雷声地强化,棋一艺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说:“秦子忱,你就这样乘人之危么?先派你的小师弟来消磨我的真元,然后亲自上阵?你这样做,太不耻了。”
这句话一说,四周还有余力观战的修士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秦子忱俊美的眉眼皱了皱,手里不停与雷光相撞的剑突然停下,而那一道道雷光也是很识趣地没有立即轰在秦子忱的身上,而是围着他流转起来,在忽强忽弱地雷气剑华中隐隐部成阵法。
“四师弟突然挑战你,是我也没有想到的,”秦子忱不以为然地说,还乘着这个危机四伏的空荡喝了口酒,“说吧,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能怎么样?”棋一艺的声音从雷光中飘然而至,无奈中是只有秦子忱听得出来的得意,“两个选择,让我一剑,或者等我一剑。”
秦子忱轻蔑地笑道:“不用选了,我两个都接受。”
“好!我真的不知道你这自信是哪里来的,不过……”棋一艺的身影从雷光中窜出!与此同时,雷光微闪,一个由雷霆剑华构成的阵法显现!
说这话的同时,棋一艺身上的浮躁突然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儒雅,他缓缓地说道:“不过你既然想输,我也不会让着你。”
“好了么?”秦子忱认真地看着棋一艺,“那我出剑了?”
“请。”棋一艺手里的雷光一闪,竟是让他与那阵法一同融入了那雷光之中,一人粗的苍白雷霆随着爆鸣声冲向手持细剑的秦子忱,而后者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秦子忱转身。
秦子忱回头。
秦子忱挥剑。
沈洛与刘銮纷纷脸色严肃地拔出剑来,剑华流转,化为屏障。之前也是这样,如果观战的修士们有足够的经验和防备,只要有这么一层防卫,他们也不至于被二人剑意碰撞产生的带着剑意的雷鸣震慑心灵,直接从天上落下。
雷声轰鸣!
连声轰鸣!
一连串的爆鸣声之后,就连沈洛手里的剑华都黯淡了许多,只是她剑花一甩,鹅黄的剑华又炫目了起来。
李元心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忍住脑袋里传来的眩晕,小心地看向禁制之中。
白衣飘扬!
秦子忱站在空中,只见着美酒入喉!他手里的细剑上流转着丝丝醉意,柔和的剑华流转,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反观脸色阴沉的棋一艺,虽然白衣依旧,但已然有一段衣决随风落下。
这场景……李元心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棋一艺之前与常天澜战斗的时候发生的事么!只不过这次角色换了,棋一艺成了被斩下白衣一角的人!
“没想到五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护短,”棋一艺看着那把细剑,眼里闪过一道惊疑的光彩,不过他瞬间舒展眉眼,又带着战意看向秦子忱,“那你现在开始等?”
秦子忱居然收起那把细剑,拿出酒壶在空中坐下,回答道:“好啊。”
“那就请你稍等片刻了。”棋一艺笑了,他也在虚空中坐下,与此同时,一股剑意开始升腾……
“那一剑。”沈洛的眼睛亮了,表情却是有些严肃。
“那一剑?”李元心完全不知所云。
一艺有一剑,锋可摄诸侯。
棋一艺的那一剑五年前便能震慑群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可以抗住那一剑,那现在……又如何?
棋一艺的那一剑没有名字,但在他心里,他暗自把那一剑称为“刹那芳华”。虽然是很多剑道前辈和师弟用过的,未免有些俗套,但棋一艺知道,那才是最适合的名字。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剑对他意味着什么。
棋一艺以前不叫棋一艺,他可以姓凤,亦可以姓凰,不过就是不姓棋。但他来到了凰棋山的那天,他很愤怒,也许除了五年前的那场藏剑大会,他这一生就只有那一天会把持不住自己,真正地愤怒了起来。
所以他从那天开始,不姓凤,也不姓凰,而是取了凰棋山的棋作姓,选了他一生的追求为名。
棋一艺,凰棋山的棋,一生只求一艺。
那一剑,就是他的全部。
那一剑,就是他的一艺。
那一剑,就是刹那的芳华。
棋一艺睁开眼睛,对上秦子忱飘渺的眼神,他笑了,笑得淡然,同时,雷光里的一剑……
剑出!
那是……多么绚烂的一瞬!虽然只有一瞬却也震撼了所有人!
无数的色彩绽放而出,又在一瞬间收敛进雷光之中,而在这一瞬间,棋一艺已然来到了还端着酒壶的秦子忱身旁……绚烂的色彩在那一瞬在天空中形成了彩虹似的残影!又在雷光的拉扯下迸发出更加恐怖的剑意!
秦子忱脸色不变,从酒壶中……酒壶中拔剑?!
酒!
那是一把酒剑?酒化成的剑?
“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秦子忱笑着说,棋一艺听不见他的话,但看着他的口型,他那颗无比自信的心却突然跌入了谷底,如同落入了那北境万丈之深的寒冰之中……
沈洛发出一声惊呼,各色的光彩带着一把把的剑身从他们眼前的虚空中蹦了出来……那是沈洛的剑!可是太乱了!就在这时,刘銮已然抱着常天澜出现在了李元心与沈洛二人的身前……抬手横剑。
如同天地初开的那一声轰鸣!
只是一瞬间,李元心再次昏了过去,虽然有刘銮和沈洛的防护……在他闭眼前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从天空中陨落的棋一艺,棋一艺的表情,很平静,很安详。
棋一艺在笑?李元心看上去似乎是解脱了的笑。
秦子忱也在笑,喝着酒笑,笑得自然。
李元心不太明白,但那二人却是懂了。
人与人之间,有些时候是无法原谅的,朋友和朋友之间,有些事情也是无法原谅的。
要原谅,需要一个契机。
比如说,背叛的结果再没有意义。
秦子忱知道,他和他,再也不会是朋友了。但是,这一瞬,他,与他,笑着对视的时候,至少这一瞬,秦子忱不再恨他。
他举起酒壶,大口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