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位客人还要回市区,周家今天的晚饭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考虑到伊如影从学校出来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回去了,林风原本只打算顺道带她到市区能直达校区的公交车站的。他自己则还要回湖滨花园。明天他正好没课,而且他今天中午做的饭菜还剩下许多,浪费可惜。
但伊如影下车前的一声非常真诚的“谢谢”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有点不满地责问她:“为什么要说谢谢?”
正准备起身下车的伊如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下愣在了那里。
难道答案不是很明显的么?他为她打发走了表哥,耐心体贴听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又给她介绍了很优渥的兼职。
他林风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和措辞有点问题。转过脸,手在方向盘上虚虚抹了两下,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他向她解释:“也许你觉得老师帮了你的忙,但是事实上也可能你也帮了老师的忙。今天上午我说过有机会告诉你我的事,如果你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间,我们可以喝杯咖啡好好聊一聊。当然,你不方便也可以另选时间。”
她静默了片刻,说:“我不喜欢喝咖啡,喜欢喝花果茶!”
虽然也算是市区,但因为不在热闹的地段,再加上时间段略早,这间两岸咖啡只有两三桌客人,所以他们落座的角落完全不受干扰。
林风要了高山乌龙,如影点了巴黎香榭。
还是如影先开了口:“林老师,对不起!”
林风这次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给老师添了很多的麻烦,还有我刚才不应该说谢谢!”
林风微叹一口气。她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微咳以清喉咙。
“首先,我没有觉得是麻烦的事不是麻烦!”
“第二,你确实不应该说谢谢。知道原因么?”
她低声说:“大恩不言谢,说出口就显得敷衍!”
他慢条斯理地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不懂我的意思!”叹口气:“我以为你明白,你却不明白!”
她应该明白什么?
看她不明所以的样子,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得意地笑了:“还得劳烦为师我解释给你听!”他破天荒地露出促狭的神色:“这茶,应该归你请!”
两岸咖啡的两杯茶,伊如影还是请得起的,看林风刻意调皮驱散两天来的紧张情绪,她也配合着露出玩笑的神情:“求之不得,我的荣幸!”
他慢慢喝一口茶,问她:“昨天的事,你考虑帮忙的人,一共有几位?是不是只想到了我?”
她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又轻叹一口气:“因为你的经历,你肯定对人性有很强的防备心,你应该从来不会轻易地完全相信任何人。可是你选择了相信我。”
他略思考了下又补充道:“相信我的人品,也相信我有办法把事情处理妥当,而不是劝你报警或者其他你害怕或者讨厌的方式!”
“如果真要说谢谢,那么首先你要感谢的是你超精准的眼力,其次是我要感谢你对我如此巨大的信任,这种信任,弥足珍贵,我很高兴我能对得起这种信任,所以应该说感谢的是我,谢谢你信任我并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值得这份信任!”
伊如影明白,他说这么多,只是不想她背负着他对她的恩情。她不知道的是,她自己要如何处理她对此深深的感动情绪。
“另外一个层面,我要感谢你的是,你的坚强面对生活的态度对我的启发。很巧,我小学的时候我父亲也车祸去了。可是我有妈妈,也有夏杰姐弟这样有背景的朋友一起成长,我扪心自问,如果我们交换处境,我能不能象你这么冷静坚强地独自面对这一切,我怕我不能!”
“所以你激励我更坚强地面对自己的人生。我其实有时候面对问题,会选择忍受、拖延和逃避……我觉得我面对生活的态度,有点小窝囊,其实不如你坚强!”
他似乎也有自己的秘密,但是伊如影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也没有再深入聊下去,而是慨叹了几句:“每个人都感受着生活的压力,极大多数人都忍受着命运的强奸,伊如影,你是勇敢的、坚强的、好样的;记着,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好好活在当下是最重要的!”
他的声调并不高,所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的话也很有道理。可是这样的他和平时温文淡定的他相差太大,伊如影看着他微红的脸庞,发亮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问他:“老师,你是不是和周董喝酒喝得有点过量了?”
他回过神来,今晚的自己确实有点异乎常态,幸亏虽然情绪有点活跃,神志还是很清醒。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周董的酒,后劲确实有点大!我是不是很罗嗦很絮叨?都说我酒多了话就多,爱讲道理!”
伊如影微笑:“倒也还好!就是和平常的你判若两人!”
他看她笑,也笑了:“这个笑很好,非常漂亮!就算是笑话我,也很好!你一直笑得太少!”
他看样子确实喝得有点多。伊如影担心地问他:“老师,你开车没问题么?”
他尽力想一下:“我多喝点浓茶,应该就可以了!”
“算了吧!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你有驾照?”
“嗯。上一个寒假就考到了。有备无患!”
他又笑了:“好好,了不起,有头脑。我早就知道你很聪明!”他尽力凝聚着自己的神色:“你开车没问题吧?”
她点点头。她的驾照通过得很顺利,因为室友何玉姿还没考出来,平时借支明敏的车练车常常找她一起当陪练,所以她车技还是蛮熟练的。慢点开应该完全没问题。
他裂嘴一笑:“行。只要你说,我就信!”他把钥匙给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