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在这片大陆上,极少有人使用。因为魔法的普及,这种消耗高、杀伤力低下的武器,轻易地被淘汰了。它更多的变成了王公贵族狩猎娱乐的道具。
然而,星杯陨落之后,没有魔力来源的法师们一夜间丧失了施法的能力。原本从属军队的战法师要么拿起武器充当步兵,要么趁乱离开了部队。
这时,两名弓箭手的加入,便受到了士兵的欢迎——很多孱弱的法师选择拿起弓箭作为他们的出路。而很快,安娜、泰罗沙二人因其神准的箭术出了名。
比起其他女兵,二人像贵族一般的文静、优雅,博得了许多异性的青睐,甚至有人称之为“女神”。
“弓之女神”的名号自然也传到了卡特琳娜的耳朵里,但她却没什么表示。
在募兵过去一周之后,阿基特的使者下来了战书,柯灵平原上的一战在所难免。
凌薇和无念一同被叫到了卡特琳娜的办公室,开起了作战会议。
“不会有诈吧?”凌薇问道,“这年头打仗还下什么战书啊?又不是比武。”
“阿基特虽然杀人不眨眼,不过为人姑且还算是正派。而且他喜欢挑战强者,大概是把我当做对手了吧。”卡特琳娜回想着印象中阿基特的样子。
“但是无念,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照预定去侦查敌情吧。”将军开始向她的部下下达命令,“凌薇,你去把那两个神箭手叫来吧,我有特殊命令。”
“哦。”凌薇脸上带着些许不快。
二人出去执行各自的任务,卡特琳娜换上她的白色战袍,走出自己的房间。比起帝都,罗兰加洛斯的将军府显得更加气势恢宏一些,至少有了二层楼和负责打扫的下人。
缓步下了楼梯,来到一楼的大厅,卡特琳娜却意外见到了威斯特姆——自大崩坏之后就被她收养的莱维之子。
失去双亲的小威,没有了小孩子的那份幼稚与天真,变得孤僻,不愿与人亲近。每天都是老管家艾森接送他上下学。闲下来的时候,艾森就会像管教王子一样带他去书房读书——就像当年卡特琳娜还是公主的时候一样。
“你要走么?”威斯特姆不带表情地问。
“嗯,”卡特琳娜蹲下身,面带微笑,摸着男孩的头,“好好待在家里哦。”
“别乱摸!”威斯特姆伸手推开,“哼,活着回来就行。”
说完,男孩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老管家也走了出来:“将军武运昌隆。”
“呵,艾森,”卡特琳娜已经站起了身,“打仗我倒是不担心,倒是他这样的性格真的没有问题么?”
“将军不必担忧,那是小威少爷关心您的方式罢了。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就像他父亲一样,一定会茁壮成长的。”
“他才不像莱维呢,反而更像是,过去的我……”卡特琳娜摇摇头,“也说不定吧,我走了。”
老管家鞠了一躬,目送着年轻的女主人出了门。
“敌军尽数集结在平原南部,声势浩大,似乎是要和我军正面决战。”
在通向军营的大道上,以卡特琳娜为首的几人行色匆匆地走,刚刚收集完情报的无念正上报着状况。
“果然阿基特不会打什么坏主意。”
“但是敌人太多了,真的打起来恐怕……”
“放心吧,战略上我自有安排。你继续去准备战后的暗杀计划吧。”
“是。”
卡特琳娜又转向凌薇:“你去告诉步兵队的老兵们,对方上阵之后要尽可能长地横排开一字阵,装作声势浩大,对了,旗帜要用帝国的国旗。”
“安娜,泰罗沙,”两位弓箭手自然也在几人之中,“你们二人先去马厩,待会儿随我一同上马,我要先去给骑兵们下令。”
柯灵平原南部,与罗兰加洛斯的边境上,卡特琳娜、安娜、泰罗沙,三人骑着战马带领着新老混杂的步兵队,和阿基特的大军相距数百米,排开了阵势。
阿基特和那个叫做本托的领主也骑着马,在大军的前方,向身后的军队军队下达着命令。
而卡特琳娜趁着两军还未准备好,就叫来了安娜:“看到对面那个穿着华丽的家伙了么?”
“嗯,看到了。”
“一箭射死他,不要失手。”
“……”安娜惊讶地沉默了几秒,“遵命。”
很快,她就在马背上拉开了她的长弓,搭上一支箭,没瞄准多久,便“嗖”地一声,箭矢撕裂开阻挡它的空气,似乎不受重力束缚一样,径直飞向了敌阵。
“领主大人!是箭!”一个眼尖的士兵大叫着。
“啊?”本托回过头,那支箭已经近在咫尺,可怜的领主根本就没有时间做出回避。
弓箭直指他的心脏,穿透了胸甲,冲击力直接让他摔下了马。箭头撞击地面发出了钝响——那铠甲的前后都被射穿了。毫无疑问,人已经死透了,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留下。
“领主大人!”距离近的士兵大叫了起来。很快,领主阵亡的消息传遍了全军,恐慌蔓延起来。由各个领地的士兵混编组成的大军,没有为领主效忠的热忱,军心轻易地开始动摇。
看到对面的领主被射杀,卡特琳娜的军队中传来阵阵欢呼声。
一旁的泰罗沙向卡特琳娜请令:“将军,我们是不是可以进攻了?”
“不,阿基特还没那么好对付,你看吧。”
“不要慌乱!”阿基特下马,向身后的士兵怒吼着,“逃跑者立斩不赦!”
阿基特举起他的武器——既可以叫做大刀,也可以称之为巨剑的恐怖兵刃,猛击向大地。
力量之大足以让大地为之颤抖,重击产生的回音让军中的每个人战栗得寒毛倒竖,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卑鄙的卡特琳娜!”阿基特朝着对面举着帝国国旗的军队大声吼着,“堂堂的帝国军神就只会这种小伎俩么!”
“把那个叫嚣的家伙也杀了吧。”卡特琳娜对阿基特的话满不在乎,继续让安娜动手。
“姐姐,让我来吧。”泰罗沙主动请缨。
安娜点点头,卡特琳娜便也同意了。
挽弓搭箭,又是一发劲射,与先前的别无二致。
可阿基特不是柔弱的领主,他挥动刀身,挡住了弓箭。
但箭头直抵在刀面上,强劲的冲击力硬是让二者僵持了数秒。不过弓箭毕竟不能射穿刀面,阿基特稍稍用力,那支箭就落到了地上。
“卡特琳娜!几年不见,你居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阿基特继续吼着,“帝都的陨落也是你一手操控,分裂帝国的卑鄙阴谋吧!”
“将军,我和姐姐联手,一定能射杀他……”
“不必了。”
卡特琳娜策马向前行了几步。
“帝都的惨剧乃是一场天灾,”卡特琳娜高声回应,“你们趁乱造反,才是人祸!如今我以王女之名,定会将你们讨伐!”
“你的王女之名不过是战争的借口吧!你我只是两强相争,根本就不要正义的噱头!”
其实,卡特琳娜知道,星杯陨落,她有推不开的责任。而阿基特早在多年前和她过招的时候,就知道她公主的身份。叫阵的话都只是为了提阵军队士气的说辞罢了。
“废话少说!一决高下吧!”
“正合我意!”卡特琳娜跃下了马,双手持剑,快步向前走去。
而阿基特虽然拿着巨剑,却狂奔起来。
“就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是否有所长进!”
阿基特冲过来,举起重剑,向下奋力地一砸,砰!两把剑对撞,卡特琳娜虚晃一式,避开了势大力沉的一击。
“那要看你能否让我使出全力了!”
刹那间,符文剑上闪烁出金黄色的光辉,原本细长而稍显弱势的剑身,瞬间变得凛凛生威,这便是卡特琳娜的武技绝学。不仅能将剑气击出,而且可以附在剑上来强化斩击。
砰!卡特琳娜反手就还了一剑,这一次,尽管阿基特的巨剑力道大得多,但剑气的加护之下,卡特琳娜却不输分毫。而且,她还有一个优势,那便是,速度!
左、右、上、下,劈、砍、刺、突,卡特琳娜一步一步向前进击,而阿基特招架之余只能步步后撤。
每前进一步,符文剑上聚集的剑气便越是浑厚而璀璨,每一击的力道就越是加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产生的声响也逐渐变得让人震耳欲聋。
最终剑气聚集得不可遏制地开始四溢而出,卡特琳娜奋力地一击,阿基特便被震出了几米。
“接招吧!”卡特琳娜利用这段距离,将剑气横向击出,一道巨型的剑气直冲向阿基特。
没有死角!剑气带着微微向上的角度,封锁了从任何方向逃脱的可能。对于阿基特来说,这一击,他只能硬抗!
降低重心,横过刀面,双手抵住,大喝一声,阿基特用全力抵挡这一击。狂乱的气流冲击着刀身,吹乱了阿基特的黑发。他身上穿着的布衣,诸如袖口的部分,经不起撕扯,变得凌乱不堪。众人目睹着这一幕,屏住了呼吸。
数秒之后,阿基特勉强用刀撑着地面,低着头,沉重地呼吸着。
卡特琳娜持剑注视着支撑着的阿基特,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战场上迎来短暂的宁静,但一些细微的声音却好像要打破这无声的暂停。
马蹄声!
卡特琳娜惊觉不妙。
依照原本的计划,骑兵队埋伏在平原上地势较低的西侧,以她的剑气为信号,向敌人的侧翼发起冲锋,而步兵队则配合骑兵展开进攻,两面夹击,一举歼灭敌人。
其实卡特琳娜的兵力不比阿基特,要想取胜,既需要战术上的优势,又要在士气上压制对手。但出乎卡特琳娜的意料,这一击没有彻底击垮阿基特,没能造成士气上的打击。而可能再过不到半分钟,骑兵队就会赶到,这样无疑会陷入一场恶战。
“卑鄙之徒,”阿基特仍低着头,“果然你不敢堂堂正正地和我对决。”
马蹄声让阿基特觉得他们的对决或许就此结束了。
“我本不打算干扰你我的战斗的。”卡特琳娜向西望了望,期盼着骑兵能来得晚一点,“不过事已至此,我只有在三招之内解决你了!来吧!”
说罢,卡特琳娜箭一般地冲了上去。
“狂妄的蝼蚁!”阿基特猛然抬起头,双眼之中满布着杀意的血丝,“会死的是你!”
简直就是杀红眼的野兽!阿基特咆哮着,拎起了他的巨剑,以不合常理的速度,狂奔起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剑之隔,而令人惊诧地是,阿基特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但这狂乱的攻击竟不比卡特琳娜慢!
一秒之内,传来无数兵器碰撞之声。刀光剑影,让人眼花缭乱。卡特琳娜的剑气与阿基特散发出的狂气混杂在一起,伴着乱舞的刀剑,让观战的士兵们都难以分清到底是谁占据了上风。
但有人能看清,那便是一向习惯远眺的安娜和泰罗沙。
“战况如何?”
“不分上下……”安娜凝视着前方,下意识地回答了不知哪传来的问话。
“来不及了,骑兵队就要到了。你能暗中射杀了阿基特么?最好能不被敌军看见……”
“嗯……啊?”安娜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身黑漆漆的无念。“但是他们单挑的时候我去插手会不会……”
“这场战争的胜负比那些重要的多,”无念说得很快,“责任由我来承担,请赶快动手吧。”
“好。”
安娜下马,搭上一支箭,将弓拉满,瞄向前方。无念焦急地等着,因为安娜瞄得有些太久了。
这也不能怪她,要在两个高手电光火石般的剑舞之中狙杀其中一个,着实不是易事,但这还没有难倒她。
嗖!只听得空气的颤抖。
“发生了什么?”
“箭,没了?”
士兵们惊叹着。那箭快如闪电,肉眼几乎捕捉不到。也就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在几百米的距离上,毫无延迟地正中靶心!
对决中的人总是容易忽略外界。激战正酣之时,阿基特突然停顿了一下,卡特琳娜便一剑补了上去,只是那狂兽竟意外地没有还手。剑身连同剑气划过阿基特的胸前,留下了深深的伤口,染红了那件布衣。
“你!竟敢!暗算我……”阿基特脱力地低下身,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已经无力再用巨剑支撑起自己的身躯,而是用左手,愤恨地抓着大地,留下深深地凹痕。
那支箭,命中了他的右肩。
虽然没有如安娜预想般直接杀掉阿基特,但一瞬间带来的疼痛和麻痹感让阿基特无法举起武器挡下对手的一击。中了卡特琳娜一剑,他已经输了。
获胜了的卡特琳娜,才刚刚发现那支帮了她的箭。她讶然地向她身后的阵地望去,胜利的释然与胜之不武的不快夹杂在一起。
但她知道她现在该做的只有一件,那便是高喊……
“全军突击!”
听到将军的命令,看到敌将的败北,帝国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了上去,平原之上,尘埃四起。
“对不起。”卡特琳娜趁士兵们还没冲上来,回过头向阿基特说着。
“还说什么!无耻之徒!把我杀了吧!”尽管败北,但阿基特的语气之中不带任何屈服的意味。
“你会死的更有价值的。我会审判你的罪行,然后将你公开处刑。”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罪行!你只是在玩弄我的生命和浪费自己的时间!”
“没错,你只是输了对决而已,但帝国需要这一场闹剧。”
“我输的不是这场对决,而是输给了你的卑鄙无耻。”
“……”卡特琳娜无言以对,她再怎么解释也无法说清楚情况,而且,士兵们已经冲了上来。
“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处置他?”安娜和泰罗沙骑着马率先赶了过来。
“先关进监狱吧。”卡特琳娜用眼神四处搜寻了一下,“把无念叫来,让他看着阿基特,他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两个就和无念一起撤退吧,混战起来就没有弓兵的用武之地了,马就先借我一匹。”
卡特琳娜跨上了其中一匹马。
“士兵们!随我上!”
一骑绝尘而去,身后受到鼓舞的士兵们也奋勇向前。
失去了领主、大将,溃不成军的敌人无力抵抗步兵、骑兵的两面夹击。
这一战,帝国军势如破竹。此役过后,不少领主归顺了,而其他的,要么被暗杀掉,要么战败投降,总之复国战争再没有多大的阻力。从夏末到深秋,卡特琳娜只用了一个季度,便重新统一了大陆中部。而剩下的,便是战后俘虏的处置,自然,还有囚犯的审判和处刑。
只是世事并不总如卡特琳娜所愿,就像那场大崩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