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坤有些时日没见着罗筱曼了,因为出差去了一躺南美。在他老板的业务蓝图里,如今添加了南美酒店旅游这一项,所以让他先去瞅一瞅。但大事未了,李秉坤不想再出差,明言拒绝。可人家老爷子说了:
“本来呢,我想着等你找着我儿媳妇了,一起去旅行,一起去给我谈谈生意,这不怪好的吗?哪知你小子太没出息了,天天在那磨叽,也没看见带个人回来,还冷不丁地给我脸色。我就瞧不起你,就你这种龟速,莫说我这蓝图得变色,就我那儿媳妇也得改姓。你先出去(让我安神几天),就几天的功夫。我敢肯定,你一上飞机,就知道要改策略,一下飞机,策略就出来了。去吧,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就当这是磨刀了。”
老爷子是个谈判高手。他的说辞一下子就戳中要害,而且富有诱惑力。即使对方也是谈判好手,但也无力还迎,因为,无论高手还是低手,命门就是命门,点住命门就是妙手。
第一次从车里看到罗筱曼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会一直看下去,是接罗筱曼的车阻碍了他的脚步。那一次的阻碍似乎就成了一堵玻璃墙,他看得见对面的人,却不敢走过去,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但,越是这么远远地看着,越觉得罗筱曼看起来已经找到幸福;越觉得罗筱曼已经找到幸福,就越会怀疑自己是否应该靠近她: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看到他/她能幸福吗?远远地看一眼幸福的她就应该感到满足。
可是,看到她/他幸福和在她/他身边让她/他幸福终究不一样。
午夜梦醒,李秉坤会质问自己:为什么那个接罗筱曼下班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那个让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那么无私的爱。
所以,他又一次出差了,带着期盼。期盼自己,真如老板所说,下飞机的时候就能看到康庄大道的入口。
老板说得确实没错。在走之前,他就改变主意了!因为,如果看一眼罗筱曼就能满足的话,那么看不到一眼,就是不满足,如果好几天看不到,那应该就是大大的不满足。这种不满足,随着出发时刻的迫近,以次方的速度迅速扩大,像打着旋的深渊,具有神奇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之下,去机场之前,李秉坤特意绕道去“姚氏”找了罗筱曼,希望在出发之前,能当面说上一句话:或许一句话能了却一个心愿,或许一句话能改变很多。但是,不凑巧,罗筱曼不在公司。失望值抵达一万点的李秉坤突然看到热情的前台身后的两个大字:“姚氏”,一道灵光闪过,他知道该如何去见罗筱曼,噢,不,是“撞见”罗筱曼,因为“撞见”才不会让人有负担。
李秉坤这几年都能看到“庚敏”的周年酒会邀请函,但从未用过。一方面是因为李秉坤从来只是幕后之人,自然可以能避则避,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李秉坤曾经在一次比赛的后场见过吴骥尧和罗筱曼,更懒得去参加吴骥尧举办的酒会。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姚氏”和“庚敏”的关系,“姚氏”不少人都会去捧场,罗筱曼也会是其中之一。这样的话,酒会邀请函的分量可就大不一般。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一闯,更莫说是一棵守株待兔的木桩子。
所以,在经历了起起落落二十多小时的飞行之后,吴骥尧赶回家啥也顾不上,就顾着漱洗了,特意整得干净利索一些早点过来,站在离入口较近的地方晃悠。罗筱曼一进来的时候,他就锁定了目标,正在一边偷偷地张望,一边思考怎样偶然地出现的时候,很不凑巧,林茂庭那小子也跑来了,竟然一溜眼就看到了他,硬是拉着他胡扯了一番,耽误了不少时间,只好在听那个不识相的家伙摆乎的同时,东看看西看看搜寻罗筱曼的身影。很担心罗筱曼只是到此一游签个到,然后偷偷从某个地方溜走,一颗心总是那样惴惴不安,直到罗筱曼重新回到他的视线。
正是如此种种,才有今日的“撞见”。
李秉坤抱着罗筱曼快速地冲到车边上的时候,罗筱曼泪眼婆娑地瞟了一眼他的车,觉得有些眼熟,没来得及看清楚,已经被放到车里。李秉坤快速地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毯子,丢给罗筱曼,然后再冲到前排,发动汽车,把暖气打到最大,有点着急地说:
“腿怎么样了,还疼吗?是骨折了吗?”刚刚从水里起来的时候,罗筱曼浑身有些发抖,腿似乎使不上劲。抱着她的时候呢,她又好像不发抖了,只是哭得很厉害。弄不明白,是不是摔下去的时候,扭到了骨头。
罗筱曼把毯子从头一直裹到腿上,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眼泪似乎到了顶点值,没能跌落下来,只是噙在眼眶里。她一声不吭,没有回答李秉坤。
“我带你去医院。”李秉坤快速地做了一个决定,开始打转向。
“我要回家。”罗筱曼吭了一声。
看着裹成一团的罗筱曼,李秉坤有些迟疑,“先看腿要紧。”
“好烦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罗筱曼“哇”地又开始哭了起来,这会儿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拿毯子噌泪水鼻涕。
“好,那就回家。你家在哪儿?”李秉坤赶紧应着,想着还不知道后面这位大爷的住址,便扭头看了一眼,不料看着哭得那么伤心的罗筱曼,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赶紧又将头扭了过去。
“有什么好笑的!”哪知罗筱曼眼尖得很,鼻音满满地,明着是哭诉,却听起来像是耍赖般的撒娇撒泼。想着前几天晚上给李秉坤回信的时候,自己还有点拽拽地得瑟,结果,别人的回信没到,人却先到了,还是在这般光景之下!几年没见,一见面又让李秉坤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