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呆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街心，刚才还坐在那里的梁四，已经灰飞烟灭，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这就是武者的力量？
老罗又皱了皱眉：“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问我是不是武者么？”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还问什么？”
“……”
老罗挽了挽袖子，小凡主动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抱住了头——他以前每次挨老罗打时，都是这个姿势。
和每次挨打时一样，老罗的第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和每次挨打时不一样的是，这次老罗的巴掌落在背上，不是疼，而是一种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落掌处传遍全身，小凡激灵打个寒颤，诧异地抬头望向老罗。
“你刚和同境界的人对了一掌，我得给你捋一捋筋。”老罗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应该叫按摩经络么？”小凡挠了挠头。
老罗啪的一巴掌打在小凡头顶，怒道：“按摩你个头！就是给你捋一捋筋，说那么高深干什么？你是武者还是我是武者？！”
小凡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充满期待地抬头说：“我也算是个武者了吧。”
“……”
“老罗，你等等我，再给我捋一捋筋嘛！”
“没空，老子不会给人按摩经络！”
“老罗，那你给我讲讲，什么叫聚星境呗？”
“聚你个头！别缠着老子，老子要睡觉！”
“老罗，我是不是个武道天才啊？是不是那种百年难遇的奇才？天生就是聚星境的那种？”
“放屁！你要是奇才，那梁四就是鬼才！”
“他打不过你，那你岂不是个天才咯？”
“老子当然是天才，老子就没见过比老子更厉害的天才！”
“那你老婆怎么跟人跑了啊？”
“……”
老罗看着被捆成个粽子，嘴里塞了只布条的小凡，满意地点点头，又蜷缩在墙角，阖上双眼，准备睡觉了。
小凡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老罗看看，又扭头盯着夜空的月亮瞧瞧，鼻子里发出嗯嗯声，扭动着身子靠向墙角。老罗听而不闻，甚至打起了鼾声，鼾声不大不小，刚好盖过小凡的鼻音。
小凡挣扎无果，垂头丧气地放弃了努力，斜倚在墙角，仰头看天，直到脖子都酸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蠢材！真是蠢材！刚才打斗那么大动静，为什么街坊们就没人出来看看，连这都不想想，就知道问什么狗屁的聚星境！唉，真是蠢材！老子真是唱戏给聋子听，卖笑给瞎子看！”老罗低声嘟囔着，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扭头看向已然睡熟的小凡，不由叹了口气，脱下衣衫，正准备给他盖上，忽见自己手背亮了起来，衣衫也亮了起来。老罗满眼的不信与惊喜，猛抬头，望向夜空。
只见一道银色的月光，从月亮中剥离出来，穿过遥远的距离，径直落在熟睡的小凡身上，将小凡整个包裹，像一枚巨大的光茧。那道月光不停地注入这光茧里，光茧越来越亮，却并不增大，只是包裹着小凡的身体，在他体表缓缓底流动着，间或闪过一缕银芒。
老罗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熟睡中毫不知情的小凡，面带微笑低声道：“想不到居然会有月华加身，这傻小子，有大福气啊。”随即，老罗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面色渐趋严峻，喃喃自语，“也不知那几个老家伙，挑选到的都是什么货色，可不要给人比了下去才好。”
回过神来的老罗郑重地盘膝坐下，左手一扫，就似凭空拉了道帘子遮住了自己一般，随着他手在身前划过，地上的老罗和小凡，都消失不见了，只见冷清的月光，洒落在他们刚刚依靠的矮墙上。
小凡感觉自己做了个好美的梦，在梦里，他好像被从未见过的妈妈抱在怀里，妈妈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全身，让他感觉无比的宁静与舒适。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道经络，都似浸泡在温泉里，舒展到了极限，每一个细胞都沁饱了水，充满了活力。他努力的睁眼去看妈妈的脸，眼皮却沉得怎么都睁不开，只能从一道缝隙里看到妈妈的轮廓，和她背后那淡淡的月光。月光在妈妈头后形成了一圈光晕，衬得妈妈像传说中的仙女一般。
小凡流着口水，傻笑着从美梦中醒来，刚睁开眼，就见一张槐树皮样的老脸几乎贴着脸悬在自己上方，吓得他惊叫一声，猛地窜起。
“老罗！你大白天的扮鬼吓人啊！”
老罗冷哼一声，抬头看这小凡说：“窜的挺高嘛，都赶上大白了。”
大白是镇东裁缝家里的那只大花猫，老罗和小凡都叫它大白，大白不会逮老鼠，到是会上树，窜的特别快，尤其是每次见到老罗的时候。大概它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时，老罗把一粒花生弹进它鼻孔里的事情。
小凡把气喘匀了，继续叫骂：“老罗你说，你刚才是不是想往我鼻孔里塞花生来着？”
“一天没挨打，皮痒了是不？赶紧给老子爬下来！今天还得干活呢！”老罗又卷起了袖子。
“爬什么爬？我才不是那只大……”小凡的话音仿佛一下被掐断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站在树顶上。自己不是靠着墙睡着了么？不是被捆成粽子了么？怎么醒来时是睡在树底下？
“我不是睡在墙角下么？怎么又睡到树底下了？”他挠着头问树下满脸得意与期待的老罗。
老罗差点一头杵在树干上！
“你能发现睡觉的地方挪了，你能发现捆在身上的布条不见了，你能发现老子的皱纹长的像槐树皮，可你爷爷的怎么就发现不了自己一窜那么高呢！……”老罗头顶树干，喃喃自语，一脸的悲伤。
……
“老罗，你是说……，我真的是名武者了？”小凡坐在树底下，不太敢相信地看着老罗问。
“废话！老子整整十年的调教，你再变不成一个烂武者，老子这张脸往哪儿搁去！”老罗又灌了口酒，醉眼朦胧地说。
“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了？整天不是让我给你买酒就是替你熬药，再不就是被你拿来打。难道你趁我睡觉的时候，把你的功力全都输给我了？”
“噗！~”老罗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接着连连咳嗽，憋得满脸通红，“你那浆糊脑袋，能不能琢磨点靠谱的东西！”他一葫芦打在小凡头上，一脸的狰狞，“你当功力是钱啊，还输给你！”
“那你怎么调教的我啊？”小凡捂着头问。
老罗平复了下心情，盘膝坐好，挺直了腰板，一脸高深的问：“你知道，什么叫武者么？”
“会打架还能打赢的呗。”小凡不假思索地说道。
老罗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腰背直接佝偻成个虾米状，又灌了口酒，一见小凡又要发问，急急忙忙打断他说道：“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只求你闭嘴！”
“只会打架的，不能算武者，真正的武者，在这世界上的数量虽然很多，但和普通人比较起来，就少的可怜了。武者，是这个世界上普通人对修习武道之人的尊称，而武道的修习，虽然随着地域与功法的不同，有许多分支，但总体修行的进境，还是可以大致分成这么几个阶段的……”老罗似乎真的怕了小凡，一口气不停地说了下去。
听完老罗的话，小凡默默回想这些年的经历，沉寂半晌，才歪着头问道：“你是说，这些年你天天逼我早起去给你买酒，就是为了给我引星洗髓？”
“当然！”老罗又灌了一大口酒，面带得意的说道，“引星是武者修行的第一步，若不经过引星洗髓，怎能将人体内杂质都驱除出去，又如何能修行更高深的功法。老子让你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打酒，正是因为那时候是每天阴阳二气交接的时候，人体意志和体质最是疏漏的时刻，身体对外力本能的反抗最小，引星洗髓的效果是最好的。”
小凡乜斜了老罗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就是馋酒而已，真要让我洗髓，让我站在门口引什么星光不是一样么，何必要走那么远的路。”
“你懂个屁！”老罗今天兴致很高，居然没有打小凡，只是自顾说道:“你每天打酒都要穿过大半个镇子，去的时候引星洗髓，回来的时候，刚好身子已经走的热透了，趁着发汗，把引星洗髓洗出来的那些个杂质都随着汗排出来，这洗髓的效果才事半功倍！”
“那下雨天怎么还逼我那么早出去，根本就没星星，我也不会走路出汗，你就是馋酒！”
老罗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过小凡横搁到膝盖上，大巴掌直接打在他小屁股上，边打边叫骂着：“要不是老子给你饭吃你早饿死了，给老子买点酒怎么了？！要不是老子每天让你熬草药，你引的那点星光，能在体内这么快的聚星？！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浪费了老子多少名贵药材！老子都快被你耗得倾家荡产了！”
小凡在老罗腿上哇哇叫着，脑海中却回想起这些年老罗逼他熬草药的情景：每次老罗熬草药时，都让他拉风箱，等他筋疲力尽，浑身松跨的时候，再让他把药鼎里的药汁舀出来分罐封装，这时浓烈的药气就会顺着张开的毛孔和骨缝渗入他的身体，每次他都感觉身体这时候有点针扎的触痛感，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老罗在帮他聚星。想到此节，小凡心底暗暗感激，嘴上却不依不饶道：“你刚说了，引星者多如牛毛，聚星者十不存一，那么多人引星引了半辈子才成功聚星，我现在能聚星分明是天赋超群天纵奇才！”
话音刚落，屁股上又传来被一块木板砸的感觉，老罗恼怒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别人聚星都是引星引的足够多，在体内积存得足够多，才在各大关窍处聚星，这世上最有天赋，最年轻的聚星者也是到十五岁方才聚星成功！你遇见老子，让你十岁就聚星成功，是你的福气！说出去全世界都会把你当天才怪物，还不知道感恩！还跟老子犟嘴！要不是那些草药能归拢你体内的元气，你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聚星成功！”
“你那什么烂草药，那么多大家族也会有用，怎么都没像我这么早聚星的？还不是我的天赋绝佳？”
“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老子选的草药能和别人一样么？随便拿出来一株都能把整个土阳镇买下来，你懂个屁！”
“你是谁？你不是老罗吗？”
“气死我了！”老罗一声怪叫，抓起小凡就掷了出去。小凡身在半空，丝毫不慌，按照老罗刚交他的运转元气的法门，各大关窍聚星点齐齐发力，体内元气瞬间游走一周，身子轻轻巧巧的半空打了个旋，稳稳落在地上。
老罗拍着酒葫芦骂道：“看到没？要不是老子这么特殊的修炼法门，你怎么能这么小就聚星成功！你甚至都没体验到聚星者快成功时的痛苦！要不是老子每次打你的时候，将各个关窍聚星带来的反噬力给抹平震碎，你怎么能这么轻巧的上窜下跳！”
小凡晒道：“这么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咯？那你怎么还逼我给你做饭，那时间让我修炼不是更好吗？”
老罗厚着脸皮一笑：“江湖险恶，你以后总要独自历练，不会做饭，难道做一个活活饿死的武者？”
小凡仰天长叹一声，双手合十向老罗拜了拜说道：“老罗啊老罗，真是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
“我还是要问一句，既然你这么有大师风范，那你用调教我这样的方法，调教出多少武者了？他们都什么境界了？我是不是有很多高手师兄？”
老罗放下酒葫芦，抚须而笑：“我这种调教方法，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为了验证它的正确性，你是我第一个拿来练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