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每日依旧坐在椅子上,我不知他是在看我练剑还是在看着自己的往事。
他的咳嗽依旧很厉害,每日都喝我给他泡的芍药也没有用。
我自从那日被削掉发带后便不停的练剑,师父说我缺少实战缺少灵活运用,不要总是想着出哪招,而是应该随心而欲。
今早刚推开门,我便高兴的笑了,芍药竟然在一夜之间纷纷开放,像美人初醒,晨风吹过,纷纷摇曳,又似美人随风而舞,这就是它们坚持的结果,它们终于成了这片土地的主宰。
我将师父扶了出来,他说,‘‘我们去桃儿红树下坐会儿?‘‘
我点头将师父扶了去,树下有两把椅子一个石桌,以前我们常常坐在这儿,看草长莺飞,看落叶纷纷。
‘‘你看它们开的多美!‘‘我指着满片芍药说着。
‘‘美,很美。‘‘师父笑着说到。
我转身坐到树下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这是它们能坚持的回报。‘‘我看着师父,你能坚持吗?他只是笑着。
我回过头,脚在地上一蹬,便轻轻的荡了出去。
‘‘红衣,你以后下山了,带你娘离开宇文府。‘‘他看着我说着。
‘‘能吗?我能吗?‘‘我疑惑的问着。
‘‘只要你娘愿意,你们一定可以离开,去别的国家,纵然他宇文泰有再大的权势也没有办法。‘‘
听到师父的话,我仿佛看见以后自由的日子,我点点头。
‘‘你应该是自由的,就算以后你没有离开,也要记住,不要被束缚住,偶尔也要为自己想想。‘‘他轻轻的说着。
‘‘嗯。‘‘
我们约定好便安静的看着花海,那么美好。
‘‘红衣。‘‘师父突然开口。
‘‘嗯。‘‘
‘‘给师父弹曲琵琶好吗?‘‘他闭着眼睛,靠在椅子,轻轻的说着。
‘‘好。‘‘我匆忙的起身飞奔到屋里,抱起床边的琵琶快步的来到树下,这么多年,我却没有为师父弹过曲子,‘‘师父想听什么曲子?‘‘
‘‘红衣弹什么我就听什么。‘‘他依然闭着眼睛。
我心里有些酸涩,‘‘就弹水调歌头?‘‘
师父只是笑闭着眼睛。
‘‘师父?‘‘
‘‘什么都好。‘‘他说着。
我的心一定,说着,‘‘师父以后不要叫我红衣,娘叫我云奴,其实我叫将离,就是这遍地的芍药。‘‘
‘‘芍药。‘‘他喃喃的念着。
我坐在凳子上,一手轻抚着琵琶,静静的看着火红的芍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出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眼泪一颗颗的滴落在琴弦上,铮铮作响,我一遍一遍的唱着,弹着,师父,你解脱了吗?你已经和心爱的人千里共婵娟了吗?为何你的嘴角洋溢的是幸福的微笑,为何你这时的眉头才舒展开,你明明只是一个人走了,你爱的人还根本不知道你的一切,这样你已经很幸福了吗?你去了只属于你的世界了,可我呢?我终于找到比父亲更疼爱我的人,可你又把我给扔下了。
我至始至终又是一个人了,离开了唯一的朋友宇文震,疼我的师父走了,爱我的娘无法相聚。
我放下琵琶,轻轻的走到师父旁,我好怕我的步子声会将他的美梦惊醒一样,我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已经冰凉,我颤抖的收回手,冲进屋子,在他的屋子旁,我顿住,我该进去吗?最后,我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跨进这里。原来师父的屋子是这样整齐,床旁的柜子上挂着一副画,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杜鹃树下翩翩舞动着,杜鹃的花朵随着她的舞姿从树上飘舞而下,为她追随。
她原来也似这般快乐,和宇文府的她完全不一样,宇文府的她只有美丽,而这里的她却似初春的阳光温暖,盛夏的微风清凉,秋天的金黄灿烂,冬天初雪纯净,是什么让她变了?
我卷起画,这是师父唯一的珍宝,它应该陪伴着他。我将画放在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出了门,来到树下我把披风盖在师父的身上,拿起我的剑离开。
我站在悬崖边上,风吹起我的衣裙猎猎作响,我没有束发,发丝也随风飘舞,望着下面久违的世界,如果没有娘,我会愿意一辈子住在这个地方,伴着师父,可是我不能,娘还在那儿等着我,我答应了师父,要带着娘一起离开那个地方,去远方寻找我们自由的生活。
我的唇边露出微笑,解下手臂上的丝带,将头发束在脑后,张开双臂,向着山下落去。
耳边的风咝咝的响着,鼻尖飘来杜鹃花残留的幽香,借着树枝山石的力,我悠然的飘落在山下。
四个黑衣人立刻围了过来,我微微一笑的拔出剑,随着心意狠狠地挥出剑招,快而狠,我将一腔的愤怒发泄在我的剑上,我想杀人,杀掉和宇文泰有关的人。
尽管我已经够快了,可黑衣人不是弱者,否则会他们不会将师父困在这里这么多年。
我们力道对在一起纷纷将对方震退,看着不相上下的我们,我知道此刻不是时候,让师父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
‘‘去告诉主子,他要我杀的人已经杀了。‘‘说完我转身一跃,向着山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