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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过了没几天,许境清把朴兴叫到办公室里来,说有事找他。朴兴兴冲冲地来了,但见许境清剑眉深锁,似乎有一件难事。朴兴收了笑容,问许境清,找我有什么事吗?许境清说,听说你这阵子很用功在学习曝光机的原理及操作方法?朴兴答应着,是的,我对这很感兴趣。许境清说,日本人和中方老板对你印象都不错,但有个问题,这次我们和日方合资办的这个公司接到了上级一个机密的任务,就是上级要我们在三个月内把合资公司都变成独资公司,这个你明白吧?以前战国春秋的时候不是有秦国吞并六国的吗?现在我们觉得日本人不够诚意,耍刁,决定先将他们的技术及资金都吸收兼并过来,然后再把他们赶走。朴兴听了,心里一惊,觉得很茫然,为何要这么做?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日本专家也不错呀,并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呀。许境清顿了顿,说,你是否愿意为我们的兼并计划出一份力?比如翻译一下技术资料,再自己攻克一下技术方面的难关?若是你做得好的话,我们准备升你的职,让你做项目经理。朴兴还是有点一头雾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觉得中方做事太过分了,他这么帮助他们做,有点缺德,有点助纣为虐。他想了一下,说,让我先回去考虑一下,然后再给你们回音如何?许境清说好的,就等你回音了。朴兴逃一样离开了许境清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想,该怎么办?其实那几个日本技术人员对朴兴挺热情的,有问必答,也很详细介绍过曝光机的原理和操作方法,朴兴觉得他们在技术上对他有很大的帮助,若是今后要去对付那些日本人,他有点于心不忍,工作当然很重要,但也不能去做害人的事呀,难道为了升职,为了自己的前途,就可以去坑害那些无辜的日本人吗?这太不像朴兴的性格了,朴兴是个善良的,心地柔软的人,他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无论怎样,得先跟钱师傅,自己的带教师傅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他找到钱师傅,把自己碰到的情况和盘托出,钱师傅也吃了一惊,说怎么会这样?说你先别急,让我们想想办法。朴兴说有什么办法?既然上面已经决定了,就想不出来办法了,只能选择一条路,就是走人。我这就准备到网上再去找找有什么较好的工作,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呆下去了。请钱师傅千万替我保密,不要向别人透露我跳槽的事。钱师傅很诚恳的说,好的,我绝对帮你保密。朴兴回到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里,打开电脑,然后在地址栏内输入人才公司的网站,好一阵搜索,正好看到一家日资的服装辅料公司在招人,招的是面料业务员,也不太需要经验,只要大学本科毕业就行了,工资还可以,朴兴就把简历投过去了,结果如何,朴兴自己也不知道。

结果过了几天,那家服装辅料单位来消息了,说让朴兴去面试,朴兴怀着忐忑的心情,揣着简历,便去了那家单位面试了,面试官就是那个姓沙的老板,老板对朴兴的自我介绍很满意,说就想招朴兴这种人,对朴兴没有面料方面的经验一点儿也不介意,说这可以慢慢培养的,工资也开得不低,而且还给解决住房,朴兴觉得挺开心的,面试结束后,马上便定下来下个月初就来上班。朴兴象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内心又高兴又激动。然后他来到了那家液晶显示器公司,到了公司宿舍,拿出A4纸,写了份辞职报告,于是就到许境清的办公室里来了,许境清正在看报纸,旁边还泡着一杯龙井茶,好像很无所事事的样子,朴兴跟许境清打了招呼,开门见山地和许境清说,许先生,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想我还是辞职算了,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许境清一惊,说,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朴兴说,没什么,我只是不能适应这种做事方式,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在这儿干了,我已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下个月我就要走了,很抱歉,麻烦了你那么长时间。许境清的表情有点惋惜,但看朴兴这么坚决的态度,也就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说,你留下来其实挺好的,这个公司效益也很好,前景也不错,可惜了,咱们也算是朋友一场,我送你一个小的电子计步器,作为咱们认识的纪念品吧,朴兴说,不要,这怎么好意思呢,许境清说,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朴兴推脱不下,就只好收下了,是个很精巧的电子计步器,以后锻炼身体时用得上的。朴兴于是就离开了那家液晶显示器公司,刚开始心情太挺好,可接下来就真的有点失落感了,一来,这家公司待遇不错,二来液晶产业也是朝阳产业,前途不可限量,三是这是一家高科技企业,从中可已学到不少东西,四是有许境清这样的朋友,在工作上至少可以扶持一把,现在走了,孑然一身闯荡天下,难免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未来在何方,谁也不知道。但是朴兴想起了上次到那家服装辅料公司的面试经历,这又让他鼓起了信心与勇气,那家单位虽然比不上液晶显示器公司气魄这么大,但老板人很不错,也和朴兴很谈得来,也很欣赏朴兴的才华。到这家公司去上班,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对未来,朴兴还是怀着美好的期待的。接着朴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把一些笔记及一些资料都放到自己的双肩包里,准备以后有机会再使用,学到的东西也不能丢了,说不定未来有什么用场也未可知。物质财富重要,知识财富及精神财富也很重要。一切都交给老天了,不管未来如何,自己就决定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了,做好自己,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自己得有自己做人的原则,这个社会也是个锻炼人的社会,也是个教人长大教人成熟的社会。

朴兴在去新单位上班前,决定约杨韵出来见一次面。想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事告诉杨韵,让她先有个准备,告诉她这个世界并不是很美好的,是个有意外风险的世界。他回到学校文科系女生宿舍,在杨韵宿舍门口给杨韵打了个电话,“喂……”杨韵接的电话,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朴兴说,你有空吗?我想约你出去见个面,杨韵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你等会,让我梳个妆。朴兴说好的,我在楼下等你。过了好长时间,杨韵终于从楼道口冒出了身影,只见她烫了个妖媚的长波浪离子卷发,脑后松散地挽了个髻,髻上别着一支别致的晶莹闪烁的发饰,脸上画着烟熏妆,睫毛上涂了黑黑的睫毛膏,嘴唇上涂的是性感的桃红色唇膏,穿一件收腰身的凸显身材的湖蓝色中长羽绒衫,下面穿紧身牛仔裤,背上挎着一个银色的小姐包,显得很窈窕、妖媚、富贵,朴兴对她的打扮皱了皱眉。她出来后用手搭在了朴兴的臂弯里,朴兴觉得不舒服,就拿开了她的手,说咱们走吧,到外面的真锅咖啡去喝点饮料吧。杨韵说好的。到了真锅咖啡,朴兴点了杯混合果汁,而杨韵点了杯血红玛丽,并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烟,用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口,又吐了点烟出来,朴兴说,你抽烟啦?杨韵说,那有什么?现在最流行的女士烟摩尔,抽了即使和男人接吻也不会令人讨厌的。朴兴然后把自己这些日子来所遭遇的都告诉了杨韵,希望她对这个社会有所警惕。杨韵嗤之以鼻,并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朴兴说道,男人是要找工作的,女人只要找个好老公就行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有时你为了达到目的,也得用点潜规则的,否则就准备永远被踩在脚下吧。朴兴望着她的脸,那是一张迷人的青春的脸,却透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老道,朴兴觉得杨韵的活法实在不靠谱,但他张了张嘴,实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说服杨韵放弃这种想法,然后他们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后,就离开了那家真锅咖啡店,分手道别了。朴兴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曾几何时,杨韵是个多么天真多么纯洁的小姑娘啊,怎么到了上海没多少日子后,就象换了个人呢?是环境把她污染成这样的吗?她今后该何去何从?当然杨韵说是要再去读研究生的,但研究生读出来以后还会有什么用呢?朴兴也为她担心,担心她在这个社会上真的会沉沦下去,迷失下去,到最后弄得不可收拾,朴兴现在自身难保,虽然现在他们已没有那种男女感情了,但在道义上,朴兴确实把她当妹妹来看的,毕竟他们俩是那么多年的同学了,而且又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再加上又是同乡,朴兴不忍心看她堕落下去,最后自我毁灭。朴兴只想尽自己的力量拉她一把,至于拉得上来拉不上来,朴兴自己也不清楚。

朴兴到新单位报到了,为此,之前他还特意到理发店理了个发,又抹了定型发胶。人看上去挺精神的。这家公司也是家日资企业,不过里面没有日本人,总经理是个日籍华裔人,也是从大陆过去的,后来工作表现好,很受日本总部欣赏,就给他办了日本籍绿卡了。沙老板也早已等候在门口迎接朴兴了。沙老板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得很挺,身上穿了件雅戈尔的西服套装,显得很郑重。沙老板把朴兴领到了人事科,向朴兴介绍了人事科科长史女士,朴兴一看,这史女士长得很高大,身材也胖胖的,戴一副眼镜,大概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稍微有点严厉,好像不是很爽的样子。朴兴伸出手去想和她握手,结果握了个空,那史女士没伸出手来和她握,朴兴心里虽然有点不愉快,但也没表现出来。那史女士象审讯一样审问了朴兴前一个工作经历,又问了问朴兴是否对服装辅料有兴趣,然后交代说,这家公司是家日本人公司,对员工有一定的要求的,上班不能闲聊不能做私事不能擅自离开岗位等等,这些朴兴都接受的,作为员工,理当如此遵守员工守则的,人事科科长安排朴兴在沙老板斜对面的一个办公室里工作,当然是面料业务员,但她没给朴兴配电脑,也没给朴兴领文具什么的,还好朴兴自己带着笔和笔记本,否则工作都无法开展了,电脑只能和隔壁桌子的一个叫小何的同事合用了。麻烦虽然是麻烦了点,但朴兴想好在自己也有了新工作了,条件苛刻点就苛刻点吧,也没什么,反正住的地方老板也给安排好了,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工作第一天,人事科科长史女士就叫朴兴下班前交一份工作日记出来给她看。朴兴勉强答应了,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也写不出什么,朴兴硬着头皮想了些东西写出来也算作个交代。下班前,朴兴把工作日记交给了史女士后就回家了。第二天上班开例会时,史女士突然当着大家的面说,每天的工作日记必须认真记录,不可马虎,象朴兴昨天交上来的工作日记写得很空洞,不知道他在一天内干了什么,象这种工作日记是不合格的,得重写。朴兴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辩解道,我第一天来还没开展工作呢,当然是写不出什么东西的啦,初次到来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原谅,以后一定注意。沙老板也看了看史女士后,说道,工作日记是很重要的,但朴兴刚来,什么都没开始做,当然不能这么苛求他,等他完全适应过来以后,再慢慢教他怎么记工作日记吧。史女士好像脸色很难看的样子,说,大家要一视同仁,不能搞特殊化,昨天的日记,必须补一篇来,公司的规定,谁也不能破坏。沙老板也不响了,朴兴说,我第一天来不知写些什么,史女士说,你就写上一个单位的工作环境和这儿的工作环境的对比,这总可以吧?朴兴咬着牙说,那好吧,我就再补一篇吧。

这次的风波过去了,可人事科长对朴兴还是挑三拣四的,比如一直嫌朴兴的发型太随便,礼貌用语不到家,办公桌整理得不干净,有时还在朴兴忙乱之时差朴兴到附近的文具店买办公文具。有时还叫朴兴帮忙把辅料等物品用小推车推到仓库里堆放。朴兴毫无怨言地都一一接受了,因为朴兴觉得这家公司的老板还是挺好的,也可以从老板处学到不少东西,而且老板也是很看重朴兴的,对朴兴的才能也深信不疑,好几次人事科长想挑朴兴的刺,都被老板给制止了,沙老板还把采购面料的任务交给朴兴。面料分全棉面料、麻面料、丝织面料、全毛面料、化纤面料、混纺交织面料、针织面料、复合面料、弹力布、色织布、提花布、无纺布、装饰布及绉类面料等,全棉面料又分卡其布、帆布、灯芯绒、绒布、府绸、华夫格、全棉牛仔及平布等,对这些朴兴都不太懂,开始时有点找不到头绪,可朴兴是个很好学很聪明的人,他凭着对面料的一点简单的知识,就到谷歌和雅虎上去搜索,结果搜素出很多有关面料的知识及图文照片,这下,朴兴心里有底了,不再是一问三不知了。由于朴兴的好学,采购合作方都很赞同朴兴对于面料的知识,说他很懂行,是个人才。采购任务进行得也很顺利。朴兴开始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起来,心想,自己真行,不懂的东西都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简直神了。得意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这些都被人事科长看在眼里,她又开始挑朴兴的毛病了,这次朴兴出差回来,采购回了一批混纺交织面料,朴兴把这些面料都放入了仓库里,又剪了些小样分别交给沙老板和史女士。不一会儿史女士就向沙老板告状说朴兴采购的混纺交织面料中有色差,但沙老板看了看说,色差总归有一点的,只要不细究就可以了,面料由于工艺不同难免会有些细微的色差的,这个不要紧的,若是色差大了,就会有小问题,只有很微细的色差也可以的。后来又有一次,朴兴以10元一米的价格采购进了一批化纤面料,结果史女士又向沙老板告状说价格太贵,外面只有五六元一米的,怎么朴兴采购的面料这么贵?是不是朴兴拿了人家的回扣呢?沙老板笑笑说,那是我指定的那家采购方,他们家的东西是比市场价贵了点,但质量好,我相信他们,所以派朴兴过去采购。史女士见沙老板对朴兴这么信任,也就无法再多说什么了。朴兴感到自己在沙先生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也很高兴。可是史女士是个不依不饶的人,她还在寻求机会找朴兴的毛病。这不,她又去举报公安局说XXX地区(公司租给朴兴的房子)的外地人没办暂住证。这下可好了,公安局接到通知,立即去那儿一家一家地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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