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迴回到了府上,一路来却不停掂量着,一直在想那个黑长衣的人,以及他最后给的眼神,挽迴最爱琢磨这些,越琢磨越发来劲儿。那个眼神到底是生人勿近的警告呢,还是看不上眼她一女子堂而皇之的来戏院看戏?挽迴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前者居多。
至于在深某些,也无望全盘意会,晚迴便也不深以为然。
归来宅子。她前脚方才进屋!候在东厢内屋许久的白光急切切地扑来,撮起鲇鱼口一刻不止的抛来大堆问题,晚迴一时只觉头晕脑胀,终于捕捉到风影一般的几个字,她猛然出声:“吵架,什么个架?”
白光下意识便答:“您不在的这会子,西厢那头二小姐有跟二奶奶杠上嘞!”白光很自然的凑过来,只手附在晚迴肩头窃窃道:“就西厢尛英那厮讲话儿,二小姐是有去那劳什子清吟小班了。”
晚迴眯缝着眼瞟哪只擅自摆上的手,心底略有不快,却在听下去,“嘿嘿,大小姐还不知晓的罢,先几日府上莫名来些混星子……”
“啪!”“诶呦!”前后两声接连响起,一个是打人的声,一个是被打的声!倒也配合得巧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啦。
“你个小蹄子!才几个时日便学不乖,怎生与大小姐说话儿的!”晚迴又被惊了下,本晓得这是袁叔的声,可这几番惊吓来,教她心有余悸,这般天雷勾地火的声音,在来几回晚迴就得送去看大夫了。
“规矩呢,礼数呢!?白光呀白光,你脑子是愈发不灵光了,是时候让你去天桥底下坐几场的!”袁叔倒也不愧为李府执事,一怒地也抖三抖!据府中老人儿言,袁叔打罚的法子可不是对于简单皮肉伤痛,而是教人打内里羞愧无颜面世之狠,众人折服。
北平天桥底下的明地,正是“风来吹,雨来散”的明地,大多是些民间艺人、流浪艺人和本埠的底座艺人为了谋个生计过活。在“圆黏子”——白沙撒字在空地上画的圆圈里头卖手艺。艺人渐渐红火了,给他们端端茶送送水就是客套的百姓,为了能讨得几句真言心里也打着算盘。
袁叔是让白光——大姐儿院的好仆欧做那给戏子端茶倒水的差事。
因着李府祖上极重规矩,就连挑选仆欧都必定家世白净,绝对一点儿不能跟所谓“新风尚”搭边儿,就拿锅地儿、戏园、交际茶舞、赌桌、影院——但凡扣得上娱乐场名号的来说,都是不许的,就别提什么清吟小班!
到了老爷这代就放开了,却也不全部,谁叫这房大姐儿偏生爱看戏,茶园戏园就勉强也可了。二姐儿那样子……这些乱糙巴的俗事,不提也罢!
仆欧每月不仅有丰厚月钱,还两次领打牙祭的钱,然也只有李府这样子,引得李府的仆欧个个都有些养出来了毛病,跟小姐公子似的得了娇气病。
在细细道来也不是这会子的事儿,也得沦为说书人增添不少题目,就叫“盐巴老李之于供养佣人”抑或“南山妄人之于仕族的奢靡”,而老爷字南山。
白光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纪,样子比北洋画报上的墨人儿还要搞笑。
“这,这这……”她反常的没了往日机巧竟结巴起来。
李挽迴在她身后默立着,心里却打了几个旋儿,她伸手在白光腰旁掐了不重不轻的一把。
“哎呦喂……小祖宗啊……”她正要说下去瞬时晃回了神儿,“袁爷,好袁爷……白光错啦错啦!”还不忘左右摆动手臂。
挽迴瞪了她一眼,她撇嘴。
“大小姐,老爷找您。”袁叔也不打算在理会白光,走到挽迴面前弯下了腰背。
“晓得了。”李挽迴困倦的摆了摆手,袁叔却还不动弹。
“怎地还有事儿?”
“您且心里准备,事关督军团来北平会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