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凤清见到昭柔时,惊喜交加,赶紧迎上前:
“老大!你总算被放出来了!”
什么话!这冯凤清就是不会说话。昭柔的脸挂不住了,她眼睛一瞪:“我说凤清,你小子两眼无光,目光发直,形容憔悴,给我老实说,到底怎么啦?”
凤清喏喏,眼睛发虚,不敢直视昭柔。
昭柔火上心头。“你娘的!”一脚扫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把那个杂种介绍给我,我就知道你有事,快说!”
冯凤清哭丧着脸:“老大,是你让我说的啊!”
凤清的心情,何止“复杂”两字可以概括。
冯凤清和马小春的梁子结自小时候。九岁的马小春从上京过来,第一次跟着马岑去军营,一眼看到了冯参军的儿子——冯凤清。凤清从小长得喜人:白白胖胖,一笑一酒窝。马小春一看就乐了:“小白脸。”
军营里一片哄笑。冯凤清年龄小人稚嫩,但也知这三字不是好话。当下便扑过来,与马小春扭打在一起。但马小春是什么人?平时吃饱了饭就专门找人打架的。在上京她家住的巷子里,打遍小孩无敌手。当下便揍得冯凤清皮青眼肿,哭哭啼啼找他爹去了。
从小到大,这两人打过的架:比安西与羯人多得多了。霍昭柔就无数次的在旁帮马小春呐喊助威过,也无数次组织人马与冯凤清的人马厮杀过:总而言之,从小到大,有霍昭柔罩着,马小春就没输过。
但当霍昭柔跟冯凤清亲自打了一架后,两人居然成为好兄弟,冯凤清的人马竟归于了霍昭柔的名下。
冯凤清俨然成了霍昭柔的副手,霍昭柔能出来的时间少,一帮纨绔就都听冯凤清指挥。只有解决不了的,才会想法请昭柔出山。
霍昭柔劝不爽的小春说:“冯凤清忠厚正直,心宽大度。当得‘兄弟’两字。”
这下子,马小春看冯凤清更不顺眼了:呸,居然卑鄙到挖墙角!听完此话的当天晚上,又去找冯凤清干了一架。
所以,当冯凤清在戏园子里看见马小春占着他定的雅座,吐着瓜子皮儿,和着戏台上在唱“..。进祖庙不由人心中悲悼,叹先皇,数十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昼夜杀砍、马不停蹄、才得来这江山!.。。“他就火从心头起。一把把马小春从座位上拉起。
马小春正看得入戏呢:这前魏末代敬明帝还真是硬气,宁可****也不投降,大难当头,所作所为像是一国之君!怪不得百姓心中还念念不忘前魏,戏本是写了一出又一出。
她突地被冯凤清这么一搅,便很不乐意,斜了眼:“是你订的座位?你说是便是啊?你有本事叫座位应你一声,我便走。“说完,还捋起袖子,推了冯凤清一把。
冯凤清大怒:“马小春!”
马小春更不客气了:“声音响就有用啊?挖墙角的小人!”
她恨恨的“呸!”了一声。
冯凤清口拙,根本吵不过小春。他愤怒不已:新恨旧仇呐。
于是两人立马动起手来,盘碗齐飞,椅子、桌子马上残缺。直把戏园子的掌柜急得直唤“两位祖宗”!
风水轮流转,此冯凤清非当年冯凤清。想当年,冯凤清败在还小一岁的马小春手下后,那是视为奇耻大辱,日夜苦练不止。所以,现在的他,最终把马小春的手拧到了后面,那得意啊----别提了。他连问马小春:“服还是不服?”
马小春羞愧难当。一下“哇”便哭了出来。冯凤清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了她。
就这样,马小春哭哭啼啼的哭回了家。只剩下心情复杂的冯凤清傻站在原地:原来马小春会哭的。原来她-是-女-的。
冯凤清失眠了。这几个月,眼前都是马小春——恐怖啊!
可偏偏马小春看到他,转头就跑,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
霍昭柔听后,捧腹大笑,直笑到肚子发疼,才勉勉强强止住。她看看凤清在旁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实在精彩,就拼命忍住了。
“这事有几个人知道?”
凤清苦笑:“我哪敢让人知道,老大,你就饶了我吧。”要是让人知道他挖老大的墙角,大中第一个不放过他。
“没事。没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凤清,你听我的,保证你抱得小春归。”昭柔宽容大度的说。
凤清冷汗直下,手脚都没处放了:“老大,我挖你的墙角,实在不是人,你还这般待我,我……”
昭柔睨着他:“知道惭愧了?知道了就不挖我墙角了?冯凤清,我帮你是一回事,你欠我一顿打是另外一回事。”
冯凤清连连点头称是。
昭柔心中狂笑:马小春喜欢什么,她还不知道?“追女宝典”第三条!
可惜,冯凤清这水准:弹琴赶紧免了。情书吗?她写,凤清抄去!
马小春几天后,收到一封诡异无比的信,信中有“月上西楼,无语独思小春”之句。
她一看落章,狂叫一声。立马如同被雷劈倒!
昭柔来到大帐时,马岑和马腾也在。
昭柔赶紧上去行礼:“马伯父!”
马岑含笑:“昭智也来了,伯父好久不见你了。人长高了不少。”昭柔本就比同龄人略高,现在又窜了个子。
马腾看到昭智,英武丰朗的脸上微微一笑。
“二哥。”昭智向他打招呼。她一向跟马腾亲近。
“跟小春听戏去了?”霍真问。昭柔心中一疙瘩,暗暗叫苦,恐怕小春之事霍真都知道了。
真是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了。
昭武在旁淡淡的说她:“大热天的,出去也不带顶帷帽,也不怕晒坏!”
昭柔被昭武冷不丁一训,垂头而立,静声不语:小春这事出后,她害怕着呐。
马腾仔细的看了敛了锋芒的昭柔一眼,眼眸猛的紧缩了一下。
马岑见没有外人,就对霍真说:“霍兄,我意已决,这事情揽在我身上,我至多辞职归田,但霍兄不行,安西上下还指望着你呢。”
霍真双手盖住马岑的手,想要阻止:“马兄——”
马岑一摆手,对霍真说:“霍兄,你我都老了。等此事一过,你我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下棋喝茶,潇然余生,如何?”
霍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拍着马岑的手,眼中有泪。
昭柔见状,走过去,依在霍真的旁边,问:“父亲,你和伯父逍遥去,带不带我?”
霍真被她一打岔,朗声笑了:“带!自然带着你。”昭柔跟他亲热多了,昨天还提了府里做的宵夜过来看他。见他睡得太晚,还嘱咐侍卫几句,让他们按时提醒霍真。
连吕文焕都说:“昭智懂事多了。”
马腾看看她,若有所思。
昭柔问马腾:“二哥,你那类书还有吗?”昭柔经常向马腾借书,马腾的手中总有她想要的。
马腾点头。
“营里有几本,或许合你。我家里倒有一些写得有趣的,你有空的话,不如过来慢慢选吧。”
昭武听了他的话,对昭柔说:
“看书是好事,你有空就去吧。别忘了向马伯母问好。”
马腾静静的看了一眼昭武,昭武正也打量着他。
昭武垂下眼来,眼中暗涛汹涌。
昭柔走进马腾的营帐。马腾的帐中布置得清净雅致。
昭柔扫了一眼,“二哥,听说你最近升了军中左副将。我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什么。二哥是因朝中裙带关系才升的,不像你大哥,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马腾自嘲。
昭柔大笑:跟马家兄妹,说话都很轻松。马腾从小看着她长大,不知帮她和小春收拾过多少“烂摊子”,从不会因此训斥过她和小春一句,她有时都很羡慕小春。
“二哥谦虚了,我哥是上马杀敌,二哥是运筹得当,杀敌于无形间。”昭柔真心实意的说。
“一支强大的军队,就需要两者结合,缺一不可。”
马腾笑了:“昭智,依我看,你是个难得的将才。”
昭柔连连摇手:“二哥,我志不在于此。”
她自己去拿了本书来,咪了口香茶,翻了起来。
午后清凉,马腾的帐内又很舒适。昭柔靠着软软的垫子,放松下来,打了个呵欠,不由自主,迷迷糊糊了。
醒来时,天已全黑了。她身上盖着条薄被。马腾静静的坐在对面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可见嘴角含笑。
昭柔大吃一惊:“二哥,这么迟了?”
马腾笑笑不语,叫人点灯。
昭柔不好意思了。她最近越来越爱睡了。黄嬷嬷说:她正长身子骨呢。
灯光下,昭柔睡眼惺忪,擦了擦眼睛,冲着马腾露出笑颜。马腾扬了扬眉毛,笑得神采飞扬。
“昭智,一起用饭吧。吃后,二哥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