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知道我爱你，这就够了
“白矽然——你再给我逃！”
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字，泽遥狠狠地盯着眼前那个蜷缩着的身影，抑制不住的愤怒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一回到家却发现矽然不见了，没有人看到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突然就能明白韩奕疯狂的原因了——那是种每分每秒都在被恐惧啃噬的疼痛。就算被憎恨也好，就算心会痛也好，只要她在自己的眼前，不奢求别的，只要这样就好。可她却连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硬是要把她从他的世界里生生割离，也不在乎这样做会痛得让他难以呼吸，是啊，她什么也不在乎啊……这样不顾一切的白矽然，让他怎能不恨？！
矽然刚刚还带有憧憬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然后涌起的是深深的痛恨！她好恨，恨这个人一次又一次拿尖刀刺着自己渴望自由的心灵，她更恨这个人毁了她的所有！
猛地站起身来就逃，筋疲力尽了又怎样？只要逃离有夏泽遥的世界，她白矽然就可以找回原来的自己！
深夜的冷风灌入喉口，一阵阵瘙痒卡在喉咙里，因快速奔跑而麻木了的双腿机械地摆动着，小腿酸得发软，可谁都执拗地不肯放慢速度。
绕了很多弯，终于还是被逼到了死胡同。矽然不敢相信地用力敲打着眼前这堵高墙，只是一堵墙的距离，却把她和自由划分在了两个世界。
“你……你再逃啊！”泽遥站在她身后，笑着看她僵硬的动作。
矽然背对着泽遥把头靠在墙上，双手握成了拳。再转过身的时候，手中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泽遥。
一瞬间的死寂，泽遥又笑开了，笑得比刚才更大声，可那双眼睛，却凄凉地泛起了水雾。
“放我走！”矽然举着枪大声喊道。
泽遥止住了笑声，定定地看着她，咬着牙说：“不——放！”
矽然一怔，更大声地喊道：“疯子！你连枪都不怕了吗？！”
“不过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我更怕的，是没有你的世界啊……
矽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夏泽遥！你是个疯子！疯子！”嗓子被提到最高，发出嘶哑的尖叫。
“是！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泽遥也向她吼了出来，“凭什么我让别人去找紫恩，自己大半夜跑出来找你？！”
矽然被他这么一吼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他凄凉的眼睛。
“凭什么我要为了你变得这么让自己讨厌？！”他一步步走进她，“凭什么我要为了你活得那么累？！”
“别说了！”矽然剧烈地摇着头，想要阻止那些话语钻进她的脑中。
“白矽然算什么！我为什么偏偏这么放不下？！你不明白吗？！”泽遥走到她跟前，用力抓住她的双肩。仿佛夹杂着委屈，他这一声声愤怒的斥责都转化成了悲哀的控诉，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着，如钝器般敲击在矽然分崩瓦解的心。
“我叫你别说了！”矽然闭起眼，失去控制般疯狂地抗拒着他的接触。
“我偏要说！你以为我为什么偏偏留下了你？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
“砰！砰！”
一下子变得死寂，矽然紧闭着眼不敢睁开，有硝烟味混杂着血腥味在身边肆意地扩散开来。脑中倏地一片空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她颤抖着睁开了眼睛，首先对上的是泽遥明净的眸子，他不喊不闹，只是沉静着看她。再往下看，他的身上已是被鲜红覆盖了，而自己，双手举着枪，枪头分明对准了泽遥！
……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即使是杀了他吗？”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的。”
……
哈哈，我总以为所有的“如果”都只是泡影，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天，于是我欺骗着，我说我会杀你，总有一天。我骗着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谎话说了千遍万遍，就真的会有成真的一天啊……而且来的那么快，那么——令我不知所措……是什么在揪扯着我的心脏，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还不是因为……”泽遥一开口，就有鲜血涌出嘴角，可他却平静了下来，深深地望着眼前那个颤抖的身影，一字一字道：“我、爱、你……”
矽然看着说完就倒下去的泽遥，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你说“爱”？你说你……爱我？不，不是的！你只是要留我下来看着你的成功！你只是要我偿还我爸爸欠紫恩的债！你只是要让我彻底绝望！可你居然说爱……哈，哈哈，夏泽遥居然是爱着白矽然的？而我，居然真的……怀有这个期待……然后在期待涌起时，按下了终结的休止符……
矽然扔掉了枪，像是被抽调了灵魂，空洞的眼睛看着泽遥身下不断地涌出鲜红的液体，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回荡着，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说后悔了……
有谁……有谁能来救救他……救救泽遥……
“枪声是从那边传来的！”不远处有人大声喊着。
一个激灵，她跌跌撞撞从泽遥身边跑过去，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最后一次回头望了望泽遥因痛苦而紧锁双眉的脸，有泪蜿蜒而下，她却固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下一秒，她跨出脚步，朝着远方奔跑去。
泽遥，我们就这么彼此恨着不好吗？单纯地恨着就好，不要夹杂别的情愫，我怕我会负担不起，我怕我会再也恨不起来……
意识还未涣散，泽遥抵抗着从各个神经传来的疼痛将眼皮撑起一条缝，痴痴地望着矽然消失的拐角处。
傻瓜，那条路走不出去的……我……想带你走出去的啊……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你回来了……
泽遥自嘲地笑了笑，却牵动了全身的疼痛，痛得他想立马昏死过去，可现在还不行……
他抬起手，吃力地伸向前，抓住那把掉落在他身边的枪，握了又握，最后无力地放开了。
没有了夏泽遥的白矽然，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前总觉得你要恨我就恨吧，我不在乎，反正恨夏泽遥的，想杀了夏泽遥的人多得是，也不差你一个，后来才感到累了，白矽然的恨，我承担不住的……别人的怨恨多少都无所谓，可如果是白矽然的，只是一丝丝也让我感到负荷……那就回到起点吧……我留不住你，但至少把那句话说出来了，只要让你知道夏泽遥一直都爱着白矽然，这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再有任何要求……你要你的自由，我还给你……从此夏泽遥和白矽然——不再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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