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擒鳖精，闹清水湾 救冤鬼，闯独角山 (1)
铁拐李站稳了脚跟，双眉紧蹙，眉间阵阵刺痛，几乎昏厥过去。汉钟离忙扶住他问：
“你觉得如何？”铁拐李咬紧牙关指了指前面的水宅，正要说话，那宅门忽闪开了一道缝。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大厅，厅里香烟缭绕，正中有一座法坛，与宝扇上所见的一模一样。法坛下一蒲团上坐着一个青面老道，披发仗剑，剑尖指着法坛上的泥人。忽然，那老道口中一声喝令，法坛边上的一柄金剑腾空而起。那剑于殿内盘旋一周，猛然俯冲下来，向法坛上泥人的眉心刺去。铁拐李见状，情知不好，慌忙立稳脚跟，立时便觉得眉心又一阵钻心刺痛。汉钟离一时怒不可遏，紧握了宝扇向殿内便冲，却被铁拐李拦住。
铁拐李以手抚额道：“道兄，此乃水元下界所辖之处，不可贸然行事，你忘了老君的叮
嘱了么？”
汉钟离道：“鳖精用这种方法加害你，真是歹毒得很，情势危急，不快破了它的妖法就来不及了，我先进去将那法坛上的泥人与牌位抢来再做道理。”
铁拐李看了看宅外，道：“你先隐身于此处，稍等片刻，我将那鳖精引出水宅你再下
手。”说着，轻轻一纵身出了水宅。
铁拐李立在水宅外向四下观看，目光忽落到了琉璃瓦檐上镶嵌的四颗夜明珠上。眉头一
皱，计上心来，即飞身纵上宅顶，将宝葫芦轻轻一拍，霎时，一道亮光闪过，嗖地一声，四
颗夜明珠一起飞入葫芦内，水宅外一片昏暗。
清水道人正于水宅内作法镇压铁拐李，忽闻宅外一片骚乱。一个小鳖精跌跌撞撞进来报道：“观主，大事不好！屋檐上的四颗夜明珠被人一起偷走了！”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清水道人急忙出外探看，却见铁拐李于琉璃飞檐上哈哈大笑。
清水道人用的祈禳之法十分厉害，等闲之辈早就丧了性命，清水道人见非但没能伤了铁拐李，反倒叫他寻到此处，不禁吃了一惊，大喝一声：“偷珠贼，看来你还挺有本事的，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纵身跃上飞檐，挥剑便刺。铁拐李不慌不忙躲过一剑，挺拐相迎，与清水道人于飞檐上大战起来。
潜伏于水宅内的汉钟离见鳖精已中了调虎离山计，连忙闪进水宅大殿去抢那法坛上的木
牌与泥人。刚靠近法坛，忽闻一阵风响，法坛四周的八柄金剑腾空而起，围着那法坛左盘右
旋，将泥人与牌位护住，只是不许汉钟离靠近。汉钟离挥舞宝剑搏打金剑，金剑落而复起，
轮番向汉钟离冲来。汉钟离心急，挥起宝扇猛扇两下，刹那，大殿内风烟弥漫，八柄金剑随
风乱飞。汉钟离趁机冲上前，抢了泥人与木牌向外便走，法坛上失去了泥人与木牌，那八柄
金剑纷纷落地。
宅外，铁拐李与清水道人正战得难分难解。清水道人本不是铁拐李的对手，只因铁拐李
眉心已受了伤，故而暂且战个势均力敌。清水道人手中两柄利剑神出鬼没，步步进逼，煞是
凶狠。铁拐李舞动铁拐迎击那双剑，水宅外火光闪闪，铿锵有声，早有巡河的虾兵报入清水
河龙宫。
清水河龙王乃敖广之侄小青龙，对吕洞宾剑斩摩揭之事一直怀恨在心，听说铁拐李来到了清水河，不问青红皂白。立即点起虾兵蟹将来助鳖精。这时，汉钟离挥扇杀出水宅。铁拐李见汉钟离已将泥人与木牌抢到了手，无意恋战，向汉钟离叫道：“明日再来同他算帐，我们且去！”叫罢，跳出圈外扯住汉钟离往水面便走。清水道人自恃水族众多，随后率众虾兵追来。
二位大仙退到河面，河面已被众水族封住，清水河小龙王手持长枪拦住去路。小龙王喝
道：“二位道长，不在中元度世，为何来闯我这清水河？”铁拐李道：“水族登岸，不守本
分，你还好意思说，贫道差点被鳖精所害，莫非一点也不知道？”小龙王一抖长枪，冷笑
道：“你二人私闯水宅，盗取宝珠，还敢强词夺理，快快过来受死！”说罢挺枪便刺。
铁拐李向旁边一纵身避开长枪，从汉钟离手里接过那泥人与木牌厉声道：“小青龙！你
看好了！鳖精暗施妖术加害贫道，你身为清水河之主，罪责难逃！”
这时清水道人已从水下追到河面，大叫一声：“偷珠贼，休走！”挥剑直奔铁拐李。铁
拐李舞拐相迎。小龙王一心要报摩揭之仇，向众水族一挥手，虾兵蟹将一起冲上前将二位大
仙团团围住。二位大仙各使神通力敌众水族，虾兵蟹将退下一层又涌上一层，将清水湾封得
水泄不通。一时间，清水河波浪滔天。
铁拐李见河面被封，无法杀出，忽然想起清水观后的水井，遂向汉钟离使个眼色。汉钟
离会意。二人虚晃一下，立即又潜入河底。河底亦到处皆是虾兵蟹将，唯有石壁处无兵防守。
二人冲开一条道路径奔石壁。至石壁前，汉钟离运足神力对那石壁打出一个掌心雷。轰然一
声，石壁坍塌。二位大仙穿壁而过，由井口跳至清水观后院。刚立稳脚跟，又闻有人大喝：
“偷珠贼，哪里走！”猛抬头，小龙王与清水道人已由院墙跳至院中。
二仙被阻，只好各显神通再战。院中一场好杀：宝扇抵双剑，神出鬼没，铁拐对银枪，
龙蛇翻飞。先前在水中时，二仙力不从心为水族所困，如今到了陆上，二仙各使神通愈战愈
勇。铁拐李舞动铁拐，如摧枯拉朽，汉钟离挥起宝扇，似雷霆万钧。小龙王与清水道人眼花
缭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步步败退，一直退到院墙根。
先前在水中，小龙王自恃水族众多，本不把二位大仙放在眼里，直至此时方知二仙身手
不凡，稍一不慎，挨了一拐，几乎丢了长枪。小龙王万分恼怒，忽将身一纵跳上墙头，伸手
向河里一招，登时，滔滔河水涌上堤岸，无数虾兵蟹将趁着水势向二仙杀来。
铁拐李见状，厉声喝道：“小青龙！你私引河水登岸，难道不怕触犯天条么！”
小青龙歇斯底里吼道：“妖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你擅入清水湾盗取宝珠，我今天
与你誓不罢休！”叫罢，舞起长枪又冲杀下来。
洪水滚滚漫过河岸，刹那淹没了无数农田。铁拐李抵住小青龙的长枪，喝道：“身为一
河之主，不知以两岸苍生为念，你可知已犯了弥天大罪！”
小青龙不答，依旧一枪狠似一枪猛刺过来，铁拐李怕两岸百姓遭灾，无心再战，忙向汉
钟离叫道：“钟离，我们且去，日后再同他算帐！”话音未落，便闻“啊呀”一声惨叫，回
头看时，清水道人已被汉钟离的宝扇击中，丢了宝剑负伤逃去。汉钟离又将宝扇一挥，河中
风起浪涌，鱼鳖虾蟹纷纷退却。小龙王见状大怒，弃了铁拐李，挺枪直取汉钟离。
汉钟离急挥宝扇欲接战小龙王，却被铁拐李一把拉住，二人腾空而起，离开清水观。
两位大仙立在空中向下观看，但见清水河两岸洪水泛滥，房屋农田被毁惨重，清水观前
的柳树大都被洪水连根拔去，遍地积水，到处皆是灾后惨景。铁拐李慨然叹道：“仙家一场
殊死斗，坑煞黎民千万人，百姓受此大灾，我之罪也！”
汉钟离也觉凄然，沉默了片刻道：“道兄，你我为民除害，惩恶扬善，何罪之有？这都
是那小龙王的罪过，我们不必自责。”说到此，忽见铁拐李面带痛苦之色，连忙又问：“道
兄，你觉得如何？”
铁拐李被鳖精算计，尚未复原，经过一场争战，头顶又疼痛起来，手抚前额道：“我被
鳖精暗算，受害不轻，须先静养些时刻恢复元气，还是回牢里的好，看来李翠儿之事只好有
劳道兄多费神了。”
汉钟离见铁拐李神情恍惚，颇不放心，本想送铁拐李回县城，又怕误了李家之事，只好
让铁拐李先去牢里歇息，自己一人径奔村西。
村中洪水尚未退尽，若干茅屋被大水冲倒，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到处皆是呼儿唤女之
声，街面上坑坑洼洼遍地泥泞，死于水灾者达十数人，灾后之景惨不忍睹。
汉钟离至村西老槐树下寻着土地，李妻的魂魄仍在树下悲泣。汉钟离挥扇朝李妻轻轻一
扇，那老妪顿时止住悲声，汉钟离遂引了李妻的魂魄进入村中。
李义仁家的两间茅屋也被大水冲倒，唯有两堵山墙半壁犹存。李翠儿母女的尸体停在院
中一木案上。李义仁站在泥泞中望着两具尸体正不住的落泪。见汉钟离来到门前，李义仁忽
然扑通一下跪倒在泥水中泣道：“道长！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啊！我李义仁到底做了什么
孽却要遭如此报应？”汉钟离劝住李义仁，连忙去看那两具尸体。
李翠儿面容依旧，但眼角略有些发青。汉钟离看罢，不由陡然一惊。原来，时虽已至秋
季，天气仍十分炎热，受伤之尸难以久存，若不速将李翠儿还魂，尸身很快就会腐烂，万一
尸身有变，李翠儿便无体可附了！
李翠儿的魂魄远在紫云山处，汉钟离欲去去魂魄，又恐李翠儿的尸身有变，正左右为难，
忽见李妻眉目微动。原来，李妻的魂魄见了自己的去壳已附体还魂了。李义仁见老妻眉目
活动，一时惊喜交加，伏到身旁连声呼唤。汉钟离见李妻就要醒来，忽灵机一动，挥起宝扇
轻轻一扇，将李妻的魂魄驱出体外，接着又轻轻一扇，李妻的魂魄不由自由便附到李翠儿身
上。
李义仁呼唤了多时，老妻僵卧不动，一时大失所望，忍不住又悲泣起来。正在此时，忽
闻老妻呻吟，仔细听来，那声音却是发自女儿的口内。李义仁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汉钟离用的乃是借魂保尸之计，见李妻欲借李翠儿之尸活动，忙取出一纸道符贴于李翠
儿的印堂之上，刹时，李翠儿的尸身被定住，虽已醒来，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李义仁又惊又急一时泪流满面。
天色已黑，灾后的河西村更加凄凉。汉钟离急于到紫云山去取李翠儿的魂魄，吩咐李义
仁道：“你女儿现已得救，你可先喂她些米汤，但千万不可动她眉间的道符，贫道今夜有事
要办，明日鸡鸣之前，定会叫你合家团圆。”
黑暗中传来伤心的悲泣声，阴风中，几个于大水中枉死的鬼魂在村里游荡，汉钟离离开李家，立刻被几个冤鬼拉住，向其哭诉冤情，汉钟离先引了那些魂魄至村西老槐树下寻着土地，令其暂作安置，随即出了河西村，驾起祥云径奔紫云山，至山脚下时，已是星斗满天。
本来与山神约好在山神庙会面，汉钟离心急，远远便喊：“紫云山何在？快来见我。”
静听回音，唯有山风阵阵。汉钟离心头一紧，知必是又有了变故，匆忙来到山神庙才知，不
但山神不在，李翠儿的魂魄也不见了！
秋风凄凄，枯树摇曳。夜色之中紫云山显得更加荒凉。汉钟离沿着山路寻找，许久才听到前方山坳里隐约传来山神的呻吟声。近前细看，山坳中空无一人，呻吟声却是由一颗枯树中发出来的。月光下可见那枯树腰上有一个大洞。汉钟离将蒲扇向上轻轻一抛，那扇儿飘飘摇摇飞入树洞，顷刻间，从树洞中托出一个披枷带锁的白发老翁，正是紫云山山神。
汉钟离伸手轻轻一点，山神身上的枷锁尽落。山神跪地谢道：“多亏上仙相救，否则，
小神休矣！”
汉钟离问：“贫道才去了一日，你为何会被锁在此处？那李翠儿呢？”山神长叹一声，
说起了一件伤心往事：“今日晨上仙离开紫云山后，小神忽闻鸣锣开道之声，原来是十山都
管巡视来了，小神慌忙上前迎接，却不料李翠儿突然又啼哭起来。都管问是何人啼哭，小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