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也是认真的。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的睫毛上沾了碎碎的雨滴,布雪看的痴呆,竟不自觉的仰起头,向上吻去。
唇角,轻轻的吻去他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上印了最美的一吻。
浩学眉眼含笑,弯腰把她从积水中抱起,一步步趟过积水向屋中走去。幸好今夜的雨下的够大,以至于房门在风中吱悠了半天林芝和祁远航都没有听到。
身上的水顺着客厅一路滴到卧室,浩学把她放下,用毛巾为她擦着满头乌发。
“你怎么回来了?”布雪不舍得把眼睛从他脸上收回,贪婪的注视着他的脸颊。“不是上周刚回来么?”她忘了那是之前浩学跟她说的话。
“因为我知道今天你的生日愿望就是看到我啊,所以忙完了今天的活就赶紧买了晚上的票,一路马不停蹄的飞奔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愿望是看到你?”布雪双手不老实的拉着他的胳膊晃悠,她把那张精致的小脸贴在他手臂上使劲的蹭,最后把鬓角的发丝又蹭的乱七八糟。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小无赖……”浩学用手指帮她把发丝捋顺,掖在耳后。
“哦呵呵……”她眼睛眨眨,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异常,似乎她对这个词早就产生了免疫。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还有车么?”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平时浩学都是白天回来的。
“笨蛋,有出租车啊!”他宠溺的笑,“索性赶到了最后的一班火车,下了火车就在外面打了一辆车回来,幸好我回来的时候雨下的不是很大,开车的师傅在路上没浪费时间,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家门口,否则我就要在出租车上跟你打电话了。”
“浩学……”布雪眨着眼睛,好像要哭出来了。
“怎么了?见到我不好么,这么委屈?”浩学帮她把手臂上的水也擦掉。
“不是,没有委屈。”
“那好好的,还这般模样。”
“我好感动。”她翘起嘴巴说。“浩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呵呵,我家小家伙还会感动了。真不错,看来这些年的教育终于起了作用,终于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费的小鸭子了。”他轻笑,点着她的鼻尖。
“快去洗洗澡,把衣服擦干净,否则真的会着凉的。”他推了布雪去澡盆里,帮她放好了温热的洗澡水。因为怕卧室里的爸爸妈妈突然起来,浩学只好在浴池的门口帮她看着,以防突然事情的发生。
索性,爸爸妈妈睡的真的挺沉,浩学不由暗想,真不知道自己随谁,怎么这个家只有自己有点声音就会醒,是不是被布雪那个小家伙锻炼出来的呢?
没过多久,布雪就一身湿哒哒的从浴池里跳了出来,一只大白鹅的形象浑身还淌着水……
浩学摇摇头,真的拿她没办法。她小时候,都是浩学帮她洗澡,后来长大了,浩学都责令她自己洗澡,见拗不过他,这小家伙便每次变成这模样,等着自己给她擦身体,唉,谁让他从小就是个全职的保姆呢?浩学再次摇着头,把他从地上抱起抱回自己的房间。
把她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塞在被子里,看她得意洋洋的长大,趴在床上打滚,浩学也不管她,在衣架上扯了几件睡衣去了浴池。
再回卧室时,她还没睡,把那还滴着水的花朵捧在桌前,一棵棵的数着。
“这什么话?”她问,“真漂亮。”
“这叫郁金香,看你喜欢花就买回来送你了。”浩学擦着半干的头发说。
“为什么不是玫瑰花?”她仰着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来,好似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可浩学知道,她懂的比谁都多。“我喜欢玫瑰花。”她强调,“下次给我送玫瑰花。”
“哦……”浩学侧过身,拿起桌上的被子,以免被她看到自己脸颊的微红。
“浩学,你喜欢我么?”
“噗……”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便呛在气管里,浩学一阵猛咳,脸颊涨得通红。“那个,我……咳咳,咳咳……”
“你不喜欢我?”布雪猛然抬头,与他对视,浩学又是一阵脸红,摆手道,“不是不是……”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布雪不依不饶,径自从床头向来,走到他跟前,很认真的说,“浩学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很认真很认真的。”
浩学一时愣在原地,眼前的女子,她用生平为数不多的认真告诉自己,她喜欢他。
她从来不会这样的开玩笑,这一次,浩学竟然心里微微的紧张。
这个美丽优雅的女孩,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这个懂事又直率的女孩,自己见证了她的出生,她的成长,见证了她生命中的喜怒哀乐,她在一天天的长大,又在一天天的成熟。浩学突然发现有一天,她有了思想,她有了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她已经不是自己眼中的那个小家伙。可是她还是喜欢粘着他,习惯了她的依赖,突然间,让他接受她的成熟,浩学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说,对于布雪,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屋檐下十余年之久,就算是石头也会在青草中生了青苔,更何况,她也是有思想有灵魂的生命。人经历的越多,顾虑的越多,浩学知道他们之间的界限,从出生就已经注定的不同,他尽量的将这份扭曲的感情埋在心底,他多想一辈子这样专做若无其事的做下去……可是,时间这个东西,偏偏会在某个时候来提醒你,该面对的终究是逃不过的。
与浩学不同,布雪有着直率的性格,她不想考虑太多,在她看来,什么都要跟随本性,一切都要跟着心走,活在当世乐在当世,无牵无挂无杂念,如此就是最快乐的。她是一个生活在理想国度的人,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界限,虽然浩学也不想让她明白,他想给他一个安稳的港湾,陪她过完幸福的一生,如此而已。
见他久久不语,布雪忍不住抓了他手掌,“浩学,我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怎么办,从看到你在楼下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的心已经不受控制了,我喜欢你,爱上你了,像很多电视中演到的那样,情不自禁,无法控制,与从前不同,这一次我的心清晰的告诉我,这不是如你常说的依赖,这真的是爱。浩学,你呢?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喜欢我呢?”
她站在浩学身前,仰着头看他,他的棱角分明,每一寸肌肤上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浩学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深邃,幽黑的眸子中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身影,他的嘴唇,薄劲而性感,布雪忍不住的将头凑过去,想要去触碰那片红唇。
“布雪不可以……”浩学仓皇后退几步,额间微微冒了几丝汗珠,他摆手横在自己与她中间,让她冷静,“我们……我们不可以。”他说,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语气中的起伏和喘息。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你的眼睛跟从前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抱我时的心跳声的不同,你明明就是——”
“够了布雪,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她瞪着眼睛,相当的不理解。看他依靠在墙边,慢慢的蹲下,布雪突然有些明白了,她跟着蹲下,“这样说,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你是因为我的身份而不肯跟我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我不是纯粹的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超越的距离是不是?”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浩学都没有回应,眸子微垂,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说的都对,可是那真的犹如一道深深的悬崖,残酷的横在两人中间,无法跨越的距离,无法攀登的高度,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严峻的无法忽视。
“呵呵呵,呵呵呵……”布雪突然笑了,她把头埋在手臂里,微微的颤抖。
浩学想要去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布雪,她是生命的奇迹,她的双重身份带给她不仅仅是幸运,还有更多的不幸。谁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打开了一扇窗?在浩学看来,是上帝在为布雪打开一扇窗的时候,却把她的那扇门死死的封上了。她只是上帝无聊时候遗落在人间的牺牲品。
浩学走过去弯腰抱起她,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如她小的时候。
“你怕么?”他轻声的问她,顺着她的青丝一路向下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