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随着林芝的动作落在了案板上,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妈,不是说这以后都不买这活禽了么,你怎么还要去买,你买什么不好你非要去买只鹅回来,还当着布雪的面把它杀了!妈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残忍,这有多血腥!你知道布雪她是什么感受!”浩学的这些话简直说是用吼的,怀中的她瑟瑟发抖,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弃儿,除了浩学,还有谁会明白此刻她心中的绝望,她心中的痛?
布雪……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态度么?”林芝被他说的愣了半天,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我这是给谁忙活,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儿子么!我这大清早的排队去超市买菜,就想着你跟小茹能好好的早早的把这事儿这么定了,啊,我这么辛苦的这是给谁忙活去了,好歹你这个儿子还不领情,不就是一只鹅么?自从你养了这么个东西在家,可是什么也不准吃了,要是哪天你养了只牛,养了只猪,养了头羊,你是不是这一辈子都不吃肉了?!更何况它只不过一只禽兽,一个畜生!”
它只不过一只禽兽,一个畜生……
这两个词,四个字眼真的如毒刺一样深深的扎进她的心口,那样疼却又那样的无力,布雪觉得身边的影子一个个晃动起来,天旋地动,耳边只回响着这样一句话,一遍接着一遍,再也听不见其他。
再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他靠在床头的位置,见到它醒过来疲累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你醒了。”他的嗓子低沉而沙哑,他轻咳一声清了一下嗓子,坐起来把它重新抱回怀里。
“对不起布雪,是我不好,你放心,我明天就带你走,我们离开这去中林市,我不会让人伤害你,就算是我的亲人也不允许……”他将头贴在她的羽翼上,紧紧的抱着她好像是找回了一个真爱的娃娃,“布雪,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永远都不会。”他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布雪找了个机会将头移开,她不知道此刻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浩学,即使他是无辜的,即使他是不知情的,可是今天这件事,也充分的说明了两人之间的问题说在,异类之恋,如何会有结果,虽然她是一个生命的奇迹,那有有什么关系,她血液里流淌的依然是禽兽之血……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天色已经暗下,时间过的可真快,布雪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最后这场期待已久的相亲做的如何,她都不想知道结果。
那个女人她不喜欢,也许是出于吃醋的原因,她不想让任何人再来分享浩学的爱,可是,布雪又深深的知道,她和浩学之间那道幽深不见底的鸿沟的存在,自己能给她带来什么?她能跟他结婚吗,能为他生孩子吗?能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吗?不能!不能!不能!除了给他带来困扰让他为难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试问有谁能容忍跟一只鹅结婚,虽然她是变异了的天鹅。布雪发现自己甚至连白天的陪伴都不能给他,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霸占浩学的爱?为何要阻止他去追寻未来的幸福?
布雪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想法,甚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布雪……你跟我说话,你不要这样,真的。”浩学将头再次凑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这次对你伤害很大,我已经告诉我妈妈了,这次是她做的不对,布雪,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有下次了。”布雪的眼睛一暗,浩学继续说,“妈妈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能跟她较劲,这次她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我告诉她,我要带你走,她来跟我说要我留下,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买活禽回家了,可是我还是决定带你走,把你带在身边,这样谁都不会再伤害你。”
“布雪……不要吓我,我知道你委屈,你难受,可是我跟你一样难受,看你这样,我真的心都痛了,哪怕你哭一次,骂我一次都比现在这样不哭不闹的让我心安一些。”
“布雪……不要吓我,跟我说会儿话好么?”他的声音哽咽,声声让人心泣。
房间里除了他的说话声就剩钟表的嘀嗒走声。
布雪用力的抓住床单,转回头……
慢慢的,慢慢的她变成了人形。
“布雪!”浩学眼睛一亮,一把将她抱住,“你终于肯出现,终于肯陪我说话了。”
“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浩学紧张的帮她顺气,又端来桌子上的水并细心的在里面掺了些热水。端给她,“来,喝点水,润润嗓子。”浩学说着,将她扶了起来。
看他如此细心的帮自己忙活,布雪眼睛湿润,眼眶的泪又想向外淌出,可是她却装作不经意的转身,用被角拭去即将淌出来的泪水,是的,她不想让浩学看见自己的眼泪,她想要坚强。
温润顺着喉咙滑下,带了舔腥的血气,布雪直接咽了回去,他挣脱开浩学的搀扶,倚在床边,她没有那样虚弱,只是他太过紧张而已。
“浩学……”她的声音真的是非常的干哑,当声音冲到声带处,带了微微的刺痛,布雪也为自己这样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今天受得刺激太大,她都快要将嗓子喊裂了,又在浩学的帮助下喝了大半杯水。
“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她吃力的说,感觉整个声音都在发颤。
“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帮到,我一定帮你做。”浩学手里握着杯子,有些紧张,从小到大,布雪都会这样或那样的让自己做什么,可是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严肃,浩学心里忐忑,不知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对她刺激太大,让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渐的加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又将如何去解开她心中的结?
“我想让你陪我去东岭山上的鹅篷,我要去救那些鹅。”
我要去救那些鹅?!!
浩学愣愣的看着她,直到她再一次非常肯定的又说了一次,“我想让你陪我去东岭山上的鹅篷,我要去救那些鹅。”
她怎么救?如何去救,只因为今天看见她死了一只同类就想去解救更多的同类?可是,那是人家养的鹅,她怎么能说救就救呢?
“布雪,你听我说,这件事情,还需要从头考虑,我知道你对同类的死很伤心,可是,你要知道,一个鹅篷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只鹅,你这样贸然的去救,是不可以的,那就算是去了别人的家,去抢别人家的东西,如果被人发现,可是会被追打,甚至送到警察局的。”
“那你说怎么办?我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死在了我面前,我还能再任由更多的同类死去么?我答应过它要带它回家,可是呢,我连它最后的完整的身体都保护不了,浩学,如果你看到你的同类在受这样的伤害,你会怎样做,难道你会不管不顾么?”布雪激动的说,说着说着又闪出泪水,她赌气的用手擦了。
“所以我说这件事急不得,我们需要从头考虑啊。”浩学帮她把脸上的泪擦干净,语调温柔,徐徐善诱,“再说,那样一个养殖场,肯定有不少的看护,这样贸贸然的去,别说还没有把事情办好就已经被抓紧笼子里了。”
“那你就是不帮了?”布雪不依不饶,抬着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他。
“不是,如果要救,咱也得走合法的程序不是,咱要想个完全的方法,要让鹅篷的老板心甘情愿你的把鹅放了。”
“怎么想办法,你有办法?”
“暂时没有。”要知道,养鹅产业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这些鹅放了,这简直要比登天还难,再说,这以后放出来的鹅去哪?是放归山林还是将他们赶入池塘?这世人都是爱占些小便宜,如果有人知道哪里山林或者池塘中有这么一群没有人领的鹅,他们会如何做,还不是成群结队的拿了工具去围捕,到那时恐怕事情会更糟糕。只是这些话,他不敢对布雪说,因为现在的她收不到一丁点的刺激,只好什么事都先应允下来,等她情绪平复再跟她说。
“好了,你先别想这件事,什么事也不能这样着急,你今天一点都没有吃饭,我去给你拿点饭来吃好不好。”浩学耐心的跟她商量,布雪就是不肯说话,她赌气的低着头,不说话,不理他。
浩学只好拍拍她的头,“那你不说就是默认了,你放心,那只鹅妈妈都没动它,今天有做松仁玉米,还有干煸豆子,我给你放在炉子里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