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姐告状,四姐没喊来,反将娘给招了过来,娘过来只对九呆瓜轻飘飘的说了句:跑哪儿玩去呢,看看身上脏得,现在家里可没钱给你扯布做新褂子。
又帮九呆瓜拍掉了身上的泥灰,然后凶巴巴的将八姐拉出着了房间。
第二天九呆瓜睡到日头高照才起床,几个姐姐都不在,爹也老早就下了地,只有娘在篱笆小院里洗衣裳。
九呆瓜洗了脸,拿粗盐巴净了口,娘就从搭棚厨房里给他端出碗稀饭,稀饭还是温热的,很粘稠,娘每次做完饭都要先给他捞碗厚的。
九呆瓜就着咸菜扒拉着稀饭,只听娘说:“院里多了两个西瓜,呆瓜呀,你知道哪儿来的?”
九呆瓜闷着头,他娘又自顾自地说:“估计又是哪家小崽子眼馋家里丫头,这是在下迷魂汤呢,唉,丫头好是好,就是丫头再好也不是自家的,长大了总要嫁人——呆瓜呀,你吃慢点,别呛到,等会儿娘杀西瓜给你吃,刚才你八姐嚷着要吃,娘没理她,给她吃了,就要给你其她几个姐姐吃,不然就得说娘偏心。”
九呆瓜匆匆扒拉完碗里的稀饭,抹抹嘴,说:“娘,吃完了,姐她们在哪儿呢,我找她们去。”
“几个都在耳湖西头摸虾呢,你别去,现在湖里水是小了点,以前可淹死不少人。”
“我就看着,我不下去。”
九呆瓜说着拔腿就跑,她娘追到院子门口喊了几声,没喊住,只好恼呼呼地回了院里。
九呆瓜的本名叫李锐,九呆瓜只是他的小名。说起他的小名还有些来由,他上面有八个姐姐,他爹和娘以前想儿子想疯了,听说望瓜得子,所以给他几个姐姐都取小名叫冬瓜,从大冬瓜开始排到八冬瓜,等他出生的时候,他爹娘又听说傻人有福气,于是就给他取小名叫呆瓜,排行老九,所以叫九呆瓜。
一路小跑,李锐跑到耳湖时已是满头大汗,半路上还遇到了铁根,铁根今天鼻青眼肿,也不知道被谁揍的。
耳湖里,四姐五姐六姐七姐手拉着手,排成一排弯着腰趟在湖里,裙子都卷起来束在腰间,四个人,八条白花花的腿,晃得岸上来往的人眼花。
姐姐们谁摸到虾就会喊声“八妹”,然后将手中的虾扔到岸上,八姐见了就会欢天喜地地跑过去,捡起来放进竹篓。
“姐啊,我也想下去!”
李锐对湖里的姐姐们大喊。
四姐回道:“不行,你不许下来,跟你八姐老实在岸上待着。”
大姐二姐三姐老早就出了嫁,四姐今年十七岁,还在家里的几个姐姐们属她最大,说话也最有威信。
不让下水,李锐心里不开心,坐岸边望着几个姐姐默不作声。八姐抱着竹篓一蹦一跳跑了过来,显摆道:“弟,你看,我捡好多虾呢,能够咱家吃两顿。”
李锐顺着竹篓口子往里看了看,就撅着嘴。
八姐说:“篓子给你,你来捡,好不好?”
“好。”李锐开心地跳了起来,伸手就去拉竹篓。
没等他碰着竹篓,八姐撒腿就跑,跑远了点,停下来笑喊:“呆瓜,呆瓜,唬你玩呢,我才不给你,你来追我呀,追到就给你。”
“追就追,才不怕你。”
说着,李锐就向八姐追了上去。
李锐的八姐比他大三岁,虽说女孩子天生体格不如男孩子,可人在小时候,两三岁的年龄优势会很明显。
至少,七岁的李锐,怎么拼命也追不上八姐。
一时间,河岸上只听八姐的脆笑声,李锐的喊叫声,还有姐姐们的责骂声在耳湖畔上飘荡不息。
八姐这丫头,是疯性子,在李锐前面跑着跑着,虾篓也扔掉了,渐渐跑离了耳湖,越跑越远,带着李锐跑进了耳湖旁的山林。
山林里落叶厚积,奔跑其上脚下不时响起枯枝被踩断的“噼啪”声,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星星点点的洒在地上,变得迷蒙神秘。
李锐追着八姐跑了半天,八姐没追上,自己倒累得不轻,跑不动了,一屁墩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望着前面的八姐,喊道:“姐,咱们回去吧,娘说过,这林子里有野兽,让我不许来。”
“什么都听娘的,难道就娘对你好。”
八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绷着个小脸。
李锐说道:“娘对我好,八姐也对我好,我听娘的,也听八姐的。”
“你真的也听姐的话吗?”
“听!”
“那你继续追我,追到咱就回去。”
“姐,我追不上你。”
“哼,没用,还是男孩子呢,那你在前面跑,姐来追,如果姐追上了,娘以后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你要先给姐吃。”
“喔。”
。。
山林深处,鸟儿欢乐,小兽低吼,山林本就是鸟兽的天堂。
四下人迹不显,从一颗苍天大树上,却诡异地传出说话声。
“可恨!可恨!孤堂堂玉清界七殿下,竟被下界一条小蛇穷追不舍,可恨,太可恨了!”
大树上的一簇树叶颤动,树叶分开,树叶间出现个拇指大的小人,这小人粉雕玉琢,冲天辫、红肚兜,脖子上挂着个彩光流转的项圈。
小人拨开树叶,探头观察了周围片刻,松了口气似的说道:“终于将那条蛇给甩脱了!”
在树叶上躺下稍歇,小人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小脸上满是狰怒。
“等本殿下解开了封印,恢复了纹力,本殿下一定要将这片树林化成灰烬,不,本殿下要将这个低等界面都打成碎片。”
小人发狠的话堪堪说完,只听“咝咝”声响,不远处的树枝上出现一条斑斓大蛇。
“哎呀!’
小人一惊,身形不稳,两只小手连连打圈,从树叶上跌落。
四肢朝地摔在地上,小身子先是不停抽搐,接着一僵,小人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张嘴一吐,吐出条毛毛虫,小人捧着肚子干呕不止。
战战兢兢地走在山林里,李锐很想放声大哭,又不敢,娘说过,小孩的哭会招来豺狼。
他迷路了,八姐说,让他在前面跑,他就一个劲儿的在前面跑,七绕八绕,跑着跑着,八姐没追上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荆棘刮破了他身上的衣裳,在他身上刮了几条血痕,火辣辣的疼。
李锐抿着嘴,憋着想哭的冲动,下着决心,以后再也不跟八姐玩。
晕头转向地又在林子转着,李锐“呀”地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看见前面四五步远的一颗树下,盘着一条斑斓大蛇,蛇身比他两根手指都粗。
“是毒蛇!”
村里的叔叔伯伯说过,越是花花绿绿的蛇就越毒,这样的蛇咬一口就会送了命。
“怎么办?”
李锐小腿打颤,眼泪在眼眶里打圈。
“它盯着自己,是想咬自己吗?”
李锐的脚情不自禁地挪了挪,却碰到个什么硬硬的东西,斜眼一看,是块人头大小的石头。
紧张又警惕地盯着毒蛇,慢吞吞地弯腰,吃力地将石头捧起来,不知为何,手在碰到石头的时候,手臂痒痒的,像有什么爬到了身上,只是此刻哪有功夫去管。
毒蛇察觉李锐捧起了石头,下颚一张,露出淡青的獠牙,蛇身缓缓蠕动,接着猛然一弓,就朝李锐电射而来。
毒蛇暴起的速度,李锐根本反应不及,下意识地就扭头闭眼,危急之下,体力迸发,石头被他举过头顶。
“啊哟!”
石头举过头顶的瞬间,李锐只觉头顶剧烈一痛,双手松开,潜意识地摸向头顶。
一摸摸了个空,等他反应过来时,再看面前,他懵了,刚才摸头的时候,石头落在地上,竟无巧不巧,正好将毒蛇砸死了。
“嘿嘿,真是白痴,明知不敌,却还不跑,如不是本殿出手相救,你就死了!”
李锐惊魂未定间,听到有人说话,很近,如在耳边,浑身汗毛一炸。
左右一看,两只眼睛瞪得斗圆,只见肩头站着个拇指大的小人,这小人环抱双臂,小嘴上挑,表情不屑。
李锐先是愣了楞,接着如同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天真无邪,拿手指在小人身上轻轻戳了戳,道:“你是人么?你怎会说话?你是哪里来的?”
小人看看自己的肚子,再看看李锐的手指,小脸上乌云密布,大约对李锐的举动不敢置信,沉默了片刻,四肢癫狂了似的不停踢腾。
“小家伙,快将你的脏手拿开,还有,你鼻子下面挂着的是什么?是鼻屎吗?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