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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秋来一龙东南飞(7)

回过头来,赵构对宰执大臣们说:“朕今天晚上埋伏五百名精兵于后花园,你们明天就率领闹事者入朝见朕,到时候朕要亲手把那领头闹事的给诛杀掉!”

第二天一早,张宝等人随大臣入朝,这时伏兵四起,张宝等惊乱溃逃——有人登屋、有人爬墙。就在这当儿,赵构一身戎装,从殿内英雄般闪现殿前,挽弓搭箭,射杀登屋爬墙者两人。

众皆骇惧,悉被擒拿。

殊不知,帝国皇帝赵构,也开得硬弓:按现在的说法,他是“运动健将”;按当时的标准,他能入选帝国卫队。

2005年9月28日,记者在宁波寻访赵构行朝所在地——宋代明州州府,一无所获,唯鼓楼尚存(不是宋时建筑,乃明代复建)耳。

传说赵构在金兵的追逐下,曾被迫逃进鼓楼。这时,他忽见“安史之乱”中坚守商丘殉难的张巡等五位将军,身披戎装列队救驾。金兵追至楼下,只见蛛网密布,一片荒凉,断定此楼必不为人所入,遂他处搜寻。

赵构立足临安后,下诏封鼓楼为“奉国军楼神祠”,祠内置五位将军像,以供奉仰。

其实,在金人赶到明州前,赵构已经下海。

航海前,他对将军张俊说,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回你可得给我顶住——“朕非卿则倡义谁先,卿非朕则前功俱废……兵一战成功,当封王爵”。

张俊在越州(今绍兴)阻击金兵,打得很惨烈。最后尽管失守,但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掩护赵构撤离的军事部署。

在金兵追来前,赵构就骑马带着自己的行朝,从明州东门出发,直奔城东北十多公里处的定海(今镇海区)海港,避难舟山群岛了。

在赵构下海的地方,如今尚存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安远炮台。

安远炮台虽系鸦片战争遗物,但它地处镇海甬江入海口,扼守“两浙门户”,向为军事的必争之地。赵构时代,这儿设沿海制置司,水军驻此扼守海道;明朝一代,俞大猷、戚继光抗击倭寇,也先后驻守于此。

之后,鸦片战争中的英军、法军以及抗日战争中的日军等侵略者,也都于此登陆,侵我中华。

只是赵构逃遁避难下海,侵略者于此登陆,方向反了而已。

这个水道,早被赵构用于军事。

金人闻知赵构航海,下海追击。

在今日浙江台州海域,他们遭到开封人、枢密院提领海船张公裕的阻击:“帝入海,金人追三百余里,为张公裕击退”;金人“以舟师来袭御舟,张公裕以大舶击退之”。

张公裕击退金兵,上报赵构,于是他结束航海流浪,回泊温州港,并取消了南逃福州的计划。

金人被击败后,以“搜山检海已毕”为托词,焚明州后撤兵北返。

易安仰天悲啸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李清照的这首《渔家傲》,因题“记梦”,一向被视为梦中之言。

《渔家傲》,难道是李清照没有真实生活感受的故作豪语?

不!

在金人捉拿赵构的时候,著名词人李清照(易安居士)也曾下海航行,苦苦相追赵构的海上行朝。

在东京过着悠闲生活的李清照,写的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南渡之后,1129年7月,丈夫赵明诚因执行朝廷急务,扬马疾驰,不幸体力透支,染疾而亡。自此,无儿无女、将近50岁的李清照形单影只,过起“漂流遂与流人伍”的生活。恰在此时,丈夫又被诬“宋奸”,也就是《金石录后序》上所说的“馈璧北朝(金国)”。

为洗却丈夫之诬,也为找个依靠——弟弟李迒担当海上行朝的户部侍郎,李清照“从御舟海道之温(到今日浙江温州),又(返航)之越(回到今日浙江绍兴)”,追寻行朝。

《渔家傲》中所写的天帝,无疑是理想中的赵构,“我”自是词人;“星河欲转”,是李清照在颠簸的船舱中仰望天空,银河转动的真实再现;“千帆舞”,则是庞大的赵构行朝船队因风帆舞。

船摇帆舞,星河欲转,《渔家傲》是真实的生活,也是虚幻的艺术。

在苦难中,李清照还把赵构想象成态度温和、关心民瘼的天帝。她的“殷勤问我归何处”,道出词人是多么希望皇帝能为自己的夫君平反昭雪呀!

在《金石录后序》中,回忆这段追赶赵构的日子,李清照写道:“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睦,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赴外廷投进……”

如果把这一段文字全加翻译的话,大略就是——

“长江已经不能去,敌情难以预料。我的老弟李迒,在行朝做官,只好到海上投靠他了。我赶到台州,台州太守已逃走;到剡县,出睦州,又丢掉衣被急奔黄岩。雇船入海,去追随航海中的朝廷。这时皇帝驻跸在台州章安镇。于是,我跟从御舟从海道来到了温州……先夫病重之时,有个叫张飞卿的学士,带了把玉壶来看他,随即就拿走了。说是玉壶,其实是用一块似玉的美石雕成的。不知是谁传出去,于是谣言中便有分赐金人的话语……我非常惶惧恐怖,不敢讲话,也不敢就此算了,就想把家里所有的青铜器等古物全部拿出来,捐献给掌管国家符宝的外廷……”

李清照追赶赵构献宝,但因东西太多,不能老带在身边航海,以免发生意外,于是就寄放在了剡县。之后,在官军搜捕叛逃士兵的时候,大部归于李将军手中。在《金石录后序》中,她接着写道:到此时,“所谓‘岿然独存’的东西,无疑去掉十分之五六。唯有书画砚墨,还剩下五六筐,再也不敢放在别处,常常藏在床榻下亲手保管。在越州(今绍兴),我借居在当地钟氏家里,冷不防一天夜里,有人掘壁洞背走了五筐,所谓‘岿然独存’的东西,这时已去掉十分之七八。剩下一两件残余零碎的,有不成部帙的书册三五种,平平庸庸的书帖,我还像保护头脑和眼珠一样爱惜着它们,这是多么愚蠢呀”!她问:“为什么这些国家宝藏得来非常艰难,而失去又是如此容易啊!”

“闻金寇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虽有这种预料,但当她收藏的国宝一旦遗失殆尽时,这位无助的弱女子,还是向大宋的男人世界发出了仰天悲啸: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构告别温州,避难舟山群岛。“搜山检海”,前来活捉赵构的金兀术,连赵构的影子也没能见到。回师途中,金兀术竟然险些被韩世忠活捉。

韩世忠如何一战“回天”,宋、金就此一步步逐渐走向了战略相持?且听下回分解。八擒兀术,韩世忠“瓮中捉鳖”

“南朝(宋朝)可谓无人,倘以羸兵数百守此,吾岂能遽渡哉!”

金兀术(完颜宗弼)穿越“仅容单骑”的“杭州门户”独松关后,慨然大笑。

他的笑声还没落地,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之孙、余杭县最高领导曾心旦(读dá,通“怛”)就率领父老乡亲捧着花跪拜在兀术的脚下,给他爷爷丢人现眼来了。

从“曰一心”组字形态猜度,他的先人给他取名“心旦”时,肯定不希望这孩子如此下作。俺还猜度,他这名字这么生僻,99%是他那学问很大、官也做得很大的“巩爷爷”给他取的——他既然忤逆了他爷爷的意志,俺就是造字,也要让曾心旦这小子现上一回眼——正如曾巩在答谢欧阳修为他的爷爷作墓志铭而写的那封感谢信《寄欧阳舍人书》中所说的那样,“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

既然曾心旦不肖,我们就秉承他爷爷的意志,“善恶无所不书”一回,权且以此告慰他爷爷的在天之灵。

“留者有兵火之虞,去者有风涛之患,皆面无人色。”那个时候,陆上海上,日子都很不好过。

建炎四年(1130年)春节,这个本该团圆的日子,赵构君臣远离大陆,离散于茫茫大海。除夕、初一都是在颠簸的船上度过的。到了初二,才敢泊舟于岸。

在海上,他们虽然很郁闷,但也很会苦中找乐。

正月十五,在台州章安港,忽有二舟因大风所漂,直犯御船,吓人一跳。

“问之,乃贩柑子客也。”

赵构闻报,命令把这两船柑橘全部买下,分给禁卫军“食其瓤”,“取其皮”,在这元宵节的晚上,用以放灯:“贮油于柑皮中,点灯,随潮退放入海中,时风息浪静,水波不动,有数万点火珠,荧荧出没沧溟间。”

章安人哪见过这种玩法?于是,他们奔走相告,男女老少都登上金鳌峰,观赏这海上奇观。

离开章安,海上南行五六十里,赵构看到有个小岛屿林木茂盛,其上有房屋数间,还泊舟登岸游览了一番。

当他看到这间僧房的闲壁上写着“金人侵犯中原,伏为今上(皇帝)消灾祈福,祝延圣寿”时,一高兴,就赐这家小寺黄金五十两、三僧紫衣(最高服饰待遇)。

当然,赵构也不是一味苦中求乐。

在海上,他还召见韩世忠等,部署抗金大计,邀击金人。

韩世忠对赵构说,他已经制备舟师,想在镇江截住金兀术的归路,来个“尽死一战”。

对此,赵构点头称是。

这次军事部署,让金兀术明白“南朝”有人,自此他再也不敢轻视“南朝”了。

韩世忠黄天荡一战,打得金兀术逃跑无门,惊呼宋军“使船如(金人)使马,何以破之”?

金兀术10万大军被韩世忠8000人生生围击48天,这才暗度陈仓,狼狈而逃……

赵构:社稷天下寄于一舟

瓯,是一种泥陶凹状器皿。四千年前,温州盛产陶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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