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到小镇
艳阳，你可不可以等我？艳阳，你要等我！等我！等我！……
“穆……霭，穆霭……”明艳阳挣扎着从迷梦中醒来，自觉伸手擦净满脸的泪水。
“你醒了？！”悠悠男声从头上传来，感觉有人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嗯，只是有些疲劳过度，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手拿开，魏夕言侧坐在床边，“想喝水吗？”
眼前朦胧一片，明艳阳揉了揉眼，渐渐地适应了光线，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朴的老式红木床上，房间很小却非常整洁，房内只亮着一盏台灯，正对着床的窗户微微打开，天色早已暗了，恍惚不知何年何月。
她看向身旁的这个人，“穆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翻身打算下床，“吃过饭了吗？我这就去做，想吃什么？”
“呃……你……”错愕，“这位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艳阳的动作戛然停住，微抬头，“穆……”
她迷惑不解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仿佛想看到他的灵魂深处，而他也正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许久，他看到她的目光暗淡了下来，整个人失去了生气，恢复初见时木然的神情，“你是谁？”
“我叫魏夕言。在火车站，你晕倒了，是飞儿和我把你带回来的。哦，飞儿就是那个小姑娘。还记得吗？”魏夕言注意观察着她的表情，缓缓解释。
明艳阳没有再看着他，低下头，“这里是？”
魏夕言站起身，“你别害怕，这里是我家，也是这小镇上唯一的一家诊所。看你晕倒了，我想还是先把你救醒，再送你去要去的地方，于是就决定带你回来了。”
看着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接着说道：“现在很晚了，你还是安心休息吧，要走的话明天再走也不迟。”
“谢谢，”明艳阳想了一会儿，不想欠他们什么，终于开口，“我会给你们食宿费的。”
“呃？”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不用了不用了，呵呵，反正我们家也常常开义诊，也有病人过来住宿治疗，都是不收费的。你就当是……中奖了吧。”他善意地体谅着她。
明艳阳抬头看了他一眼，“那谢谢了。”复又低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魏夕言刚想说什么，便听到楼梯上传来咚咚的声音，楚飞儿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弄得老旧的木楼梯吱吱呀呀地抗议着。
“飞儿！怎么又不听话了呢？慢着点儿。”魏夕言紧张的将楚飞儿按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累不累？难受吗？”
“哎呀，夕言哥哥，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跑这么两下没关系啦，”楚飞儿微微有些喘，转头看到了艳阳，“啊，姐姐，你醒啦！”
她跳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拉着艳阳的手，“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要说哦，夕言哥哥是镇上除了我爷爷之外最好的医生了，他什么病都能治好。”
邻家妹妹般的小女生，身形娇小，脸蛋有些婴儿肥，长相秀气，皮肤很白但似乎有些病态。
看到明艳阳没说话，她摇了摇她的手，“姐姐，你叫什么呀？你是哪里人啊？来这里旅游的吗？我跟你说哦，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六年才一次的莲花节了哦，到时候有表演什么的，可热闹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飞儿，”看到明艳阳的神情，魏夕言及时叫住了她，“她刚醒，你别这么叽叽喳喳的。”
楚飞儿吐了吐小舌头，“哦，知道啦。”
明艳阳眼神空洞，愣愣的盯着某处，依旧沉默着。
“姐姐？姐姐？”楚飞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终于，抬眼，她说道：“我没事，”缩回被楚飞儿握着的手，“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楚飞儿有些泄气，而站在一旁的魏夕言开口道：“飞儿，我们出去吧，她需要好好休息。”
“哦，那好吧。”楚飞儿失望地说道。
“对了，桌上有碗药，你喝了吧，晚上能睡得好一点。”说完魏夕言便拉着飞儿走了出去。
魏夕言回身，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这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从小到大，楚飞儿的身边就只有爷爷和魏夕言两个人。虽然生活在这样的家中，她很幸福，可是有时候，她仍然会希望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能跟自己说说悄悄话。所以看到明艳阳第一眼时，楚飞儿便喜欢上了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她久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就会席卷而来。也许她有什么伤心的事吧。
将楚飞儿送回房，“夕言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姐姐很不开心？”飞儿歪着头看向魏夕言。
唉，连飞儿都发现了，“是啊，”魏夕言边回答边帮她脱掉鞋子，安置在被窝里，“整个人都很压抑，尤其是那双眼睛……神采都被抽空了，像是没有生命的娃娃。”
“对对对，就是这样，”楚飞儿急急的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襟，“可是，是因为什么呢？”
那碗药她喝了吗？看样子是不会喝的吧？
魏夕言回过神发现楚飞儿仍然看着他，连忙把她的手塞进被窝，“虽然是春天了，到晚上天气还是比较凉，盖好被子，听话。”
楚飞儿乖乖的往被窝里钻了钻，像是下定决心般，忽然说道：“夕言哥哥。”
“嗯？”看来这小丫头又要做什么自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帮助姐姐快乐起来，”她顿了顿，“就从明天的早饭开始，明天你不用早起了，早饭我来做！”
“啊？”这下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了。
魏夕言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飞儿压根儿就没什么厨艺可言，看来明天又要饿肚子了。
死死地盯着屋顶，明艳阳像一尊人偶，一动不动。我怎么会把别人看成是穆霭，呵，我真的是疯了，真的疯了。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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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正映在地板上，几声鸟叫清脆动听，明艳阳坐起了身，就着面盆里的一点水草草梳洗完毕，出了房门。
这个屋子是老式的徽派建筑，门窗地面都是木质的，散发出淡淡的陈旧腐朽的味道。走进美人靠，向远处望去，丛林、小楼，缕缕炊烟，宁静悠远。
明艳阳走下楼梯，来到后厅，有张八仙桌摆在正中，桌上放着六式开胃小菜，四付碗筷，屋外庭院中的小煤球炉子上正汩汩的烧着开水。
一只花猫忽然跳出来，防备的看着明艳阳，缓缓踱步至门边，窝在那一处阳光中，埋下了脑袋。
笃笃笃……明艳阳顺着这声音寻去。转过庭院，看到一间不大的房间，传来阵阵药味，有人正背对着窗，在捣弄着什么。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他转过头，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花白头发，看上去慈眉善目，“老头子正在捣药呢，进来看看？”说着便又回过头忙自己的了。
明艳阳轻轻走了进去，屋里比外面要昏暗许多，三面都靠墙摆着很高的柜子，无数小抽屉赫然眼前，一看就知道是药房。
走近那位老者，灵活的双臂正有节奏的运作着。
“呵呵，”老者没抬眼，只是看着一旁的药方，“城里来的姑娘没见过这些个吧，都是老古董了。”
忽然，他停下动作，“想试试吗？”
明艳阳看着他，没有拒绝。
老者往旁边让了让，“喏，这个叫冲子，右手抓着它，左手扶着下面的钵，别太用力，按着自己的节奏捣。”
明艳阳坦然伸出自己的双手，那不应该是属于女孩子的手，其实那已经不算是一双正常的手了。
无数细小的伤疤，还有几道凸显的红印歪歪扭扭地爬在手背上，左手食指和中指明显僵硬，右手似乎完全使不上力。是怎样的事故将一个女孩儿的手伤成这样？老者震惊了。
费力地捣着捣着，明艳阳像是找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轻轻笑出声来。
“爷爷，吃早饭了。”楚飞儿围着围裙，一脚刚迈进来便愣在当场，捂着嘴巴，怕自己惊呼出声。
姐姐的手……眼泪不自觉涌出。
“你醒啦？赶紧过来吃饭吧。爷爷，吃饭了。”跟在楚飞儿身后的魏夕言拉着她转身便走，垂眸，掩去那不易察觉的情绪，悄声说道：“飞儿，别哭，她看到会难过。”
楚飞儿连忙点头，擦干脸颊，恢复笑容。
后厅，三人都已落座。
“快坐啊，”老者看到明艳阳站在一旁，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立刻热络道：“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啊。”
明艳阳依言坐下，“谢谢。打扰了。”
低头，桌上赫然多了四个汤匙，明艳阳微微有些撼动，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在座三人，却没想到与魏夕言四目相对。
他眼里浮动着的某种情绪，刺痛了明艳阳。曾经，是谁也这样看着我？
“对了，我是飞儿的外公，你就跟着他们叫我爷爷吧。这儿是楚沛医馆，可是我的心血啊，要知道，能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医馆在过去是非常不容易的。医术、医德缺一不可，不过我那医术可都是跟着师傅学的，没上过什么正规学堂啊。”
楚沛适时打断了这样的尴尬，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老者，似乎只要淡淡的一瞥，但能看清人心。不过，明艳阳并不反感他的明察秋毫，反而觉得他的笑很慈祥。
“爷爷，吃饭啦，干嘛又提你的学医史啊，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楚飞儿撒娇道，盛了一碗粥放到他手上。
“好好好，不说这个，哈哈，吃饭吃饭啊。”
早饭不算好吃，可也不难吃，勉强能入口，想来这一次楚飞儿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呃……对了，该怎么称呼你？”闻言，楚飞儿和魏夕言紧张得抬起头。
本来嘛，从遇到她开始，她就惜字如金，从不肯多说一句，更别提告知姓名了。
“明艳阳，明天的明，艳阳是……‘艳阳高照’那个艳阳。”说完，明艳阳便拿起汤匙，低头吃着自己的粥。
“艳阳？好名字！对了，艳阳啊，你要没什么要紧事儿就在咱们这里多呆段时间啊。这个小镇比较偏，出镇的路也不好走。你一个人要走的话我也不放心，干脆就等下个月采办药材的时候，让夕言送你出去。”
“嗯，这儿很好，很宁静，我很喜欢，正打算多呆几天再走。请问这附近有什么旅馆吗？干净一点的就行。”
“哎呀，找什么旅馆呀，”楚飞儿赶紧插话，“艳阳姐姐，你就住我家嘛。你看，你也睡了一晚了，不如就一直住着。住旅馆多不方便呀。”
“就是，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听爷爷的，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想住多久都行。”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住下嘛，艳阳姐姐，我和夕言哥哥还可以做你的导游呢。而且大家一起玩儿才有意思嘛。”
魏夕言听言莞尔一笑，“你呀，其实是自己想玩儿吧？！”
楚飞儿也不理他，连忙抓着明艳阳，“艳阳姐姐，好不好，好不好？”
“艳阳，你就答应她吧，”楚沛看着明艳阳，点点头，“住下来，啊？”
“那……打扰了。”不想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只好妥协。
楚飞儿高兴得跳起来，眉飞色舞。
终于无话，四人安静的吃着早饭。
谁都没有发现，魏夕言偷偷松了一口气，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么担心她会坚持离开。
明是明天的明，艳阳就是艳阳天的艳阳，你的名字代表着希望。艳阳，你就是我的希望，我的艳阳天。
自从明艳阳失踪以来，陈天和Julia便把5岁的女儿小念扔给爸妈照顾，两个人开始无休止的寻找，身心俱疲。
可是，每次满怀希望的到达一个地方，却丝毫找不到她的踪影，失望着，失望着，渐渐地开始绝望。
“Julia，Julia。”陈天追上来，拉住她，“你别生气啊，我们这不是正在找嘛。”
猛地回身，julia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她慌乱的叫道：“怎么办？阿天，怎么办呐？”
“你……你别哭呀，”陈天看了看周围，“在大街上呢，快别哭了。”
一手搂着她，一手忙帮她擦着眼泪，“Julia，你放心啦，我们一定能找到艳阳。你看，我们知道了她火车到站的时间，查下来就那么几条线在那时候靠站，一定能找到的啊。”
渐渐止住了泪水，吸了吸鼻子，“可是，都找了这么久了，算算日子就快到那一天了，再找不到，我怕……我怕以后就看不到艳阳了。”
Julia紧紧盯着陈天，“你说，她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
“你别胡思乱想了，不会有事儿的。”陈天笃定的说着，可是闪烁的目光却给不了任何人信心，两人都在恐惧中陷入沉思。
定了定心神，陈天伸手抚上Julia的脸，微抬起她的头，“Julia，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下去，会找到的！”
“嗯，”Julia狠狠地点着头，“等找到她，我非要揍她一顿不可，坏丫头，坏丫头。”说着，眼眶里又布满泪水。
唉，陈天无奈地搂着她向下一站出发。上天保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我们找到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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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明艳阳在这里住了有三四天了，对这个小镇也有了一些了解。
群山峻岭之中莲花镇位于一处山坳，小镇不是很大，四周风景如画，气候宜人，早上常有云雾，持续到中午渐散。虽然是几个民族聚居，但却非常融洽，人与人善意而快乐地相处着。
镇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半圆形的湖，叫莲花湖，湖里并没有莲花，只是一池清水，偶起波澜。由于是活水，因而虽然几个世纪过去了，依然清澈。窄窄的人工沟渠使得湖水能够流经镇上每户人家的家门，洗衣洗菜都靠着它。
出入小镇的山路旁还有一棵树，参天而立，镇上的人都叫它莲神，可那却是一棵香樟树。据说有这棵树的时候，还没有莲花镇呢，是护镇的神树。除了逢年过节，还有专门的莲花节，居民们都会备齐供品祭拜。
在这里，无论白天夜晚都很安静，偶尔有行人和自行车经过的声音，鸡鸣狗叫，炊烟袅袅，明艳阳的心境似乎平和了许多。
清晨，雾浓露重，丝丝寒意，直抵人心。
“丫头，不多睡一会儿？”楚沛正背对着屋子，坐在后庭中央，一个大大的水盆里放着不知名的草药，而他正在一边碾磨着什么，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住了几天，明艳阳依旧沉静，只有面对这个老者时，她才会变得健谈起来。
“爷爷，我帮您。”
“呵呵，好啊，这个你不懂，你就把那个草药洗干净吧，来，像洗菜一样就行，只是别把根给弄坏了啊。”楚沛细心地指导着。
明艳阳搬来一张木凳，坐在水盆旁。依葫芦画瓢，轻轻地动作，手不太灵活，速度缓慢。
静静地，碾药的声音，水动的声音，偶尔传来一阵鸟叫声，然后又是静静地。
“唉，”传来一声轻叹，明艳阳知道楚沛有话要说，便不言语，只抬头望向他。
“艳阳啊，这做人跟你洗这个草药一样啊。轻不得，重不得。太轻了，洗不干净；重了，这根弄坏了，又入不得药，治不得病了。”转头看了她一眼。明艳阳低下身，拿起一支，缓缓洗着。
楚沛转过去，继续说道：“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你瞧飞儿，虽然有时候太闹，可是有朝气，有活力，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啊，想闹都闹不起来咯。”
“爷爷，飞儿还小，我早过了那个又笑又跳的年纪了。”
“别跟我老头子打马虎眼，你跟飞儿差不了几岁。唉，老人家睡觉浅，可是你呀……大家都睡了，你屋里的灯还亮着，你看看这才几点，你又起床了。真不知道是我老，还是你老！”
“爷爷，我……”
“丫头，”楚沛的语气忽然沉重了起来，“心里有事儿就说出来，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没遇到过，这不是还天天开心过着吗。”
顿了顿，看到艳阳并无太大反应，楚沛幽幽叹了一口气。
“艳阳啊，来，坐过来，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楚沛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带着某种无奈与苦涩，缓缓出声，“那是四十年前了……”
四十年前，这个小镇几乎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居民自给自足，日子也过得非常平淡。楚沛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楚飞儿的母亲—楚芸梦。
芸梦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长得非常美丽，而且聪明伶俐，不论什么，一学就会，一直被楚沛视为掌上明珠。
尽管小镇生活水平并不高，但是由于楚沛经常要到外地去采购一些药品，因而芸梦总是吃着别家小孩子吃不到的好东西，穿着别家小孩子见都没见过的漂亮衣服。同样的，她也从楚沛带回来的书上知道了外面那个不一样的世界。
渐渐地，芸梦长大了，她禀明了父亲，她想要出去，去看一看那长久以来只在梦中出现的天地。芸梦求了楚沛很久，他终于应允，但却隐隐有些担忧，毕竟芸梦只是一个单纯的没有见识过大千世界的小镇姑娘。于是，楚沛托了一些朋友，芸梦开始在工厂里做女工，但是并不辛苦，不需要做夜班。
一开始，芸梦常有信寄回来，慢慢地，信少了，到最后，持续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没有音信。楚沛去找她，这才得知她早已辞掉那份工作，不知所踪。这个消息对于楚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放下一切工作到处寻找这唯一的女儿，一无所获。可是，小镇上只有他一个医生，他不得不回去，便只有托着朋友继续帮他寻找。
过了许久，快过年了，楚沛有股想法不自觉地冒出来，芸梦就快回来了。
真的，大年三十晚上，她身无长物，只一身陈旧的衣裳，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家门口。芸梦怀孕了，五个月的身孕，该是她失踪不久便怀上的。
关于那个男人，她只字未提。楚沛也从不问她，依旧像她从未离开过小镇一样，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盛夏，芸梦生产，像是有些预感一般，芸梦紧抓着父亲，“爸，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孩子，别说了，”楚沛的泪水瞬间倾下，“别说了……”
“爸，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叫飞儿，楚飞儿，”额上大颗的汗珠不断地低落，芸梦抓着父亲的手指早已毫无血色，“爸，我不恨他。”
芸梦难产而亡，却面露微笑。
楚沛木然看着怀中的楚飞儿，些许迷惑，是生的喜悦？还是死的悲凉？
从此，爷孙俩平静地过着日子，不知不觉飞儿7岁了。
楚沛在一次回镇的途中遇到一个孤儿—魏夕言。15岁的他，父母刚刚去世，他到这里来投奔亲戚，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楚沛便把他带回了家。
楚沛对他们两个人说：“以后，你们就是兄妹，要相亲相爱，知道吗？”楚飞儿有些害怕，躲在了楚沛身后，而魏夕言似乎有些瞧不起这个胆小的丫头，只撇了撇嘴，也没有答话。
多了一个人，这个家也并没有变得热闹起来，因为楚飞儿和魏夕言从不交谈，楚飞儿总是看见他便远远躲开了。
终于，有一天，因为楚飞儿不小心弄坏了魏夕言的布鞋，他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魏夕言负气出走。那个雨夜，心怀愧疚的楚飞儿沿着出镇的路一路追着他，等到魏夕言将楚飞儿抱回家时，楚沛才知道，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楚飞儿的心脏病第一次发作了，这一次的雨夜奔跑是诱因，她也许会像她外婆那样活不过30岁。
第二天一早，魏夕言跪在楚沛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夕言，起来吧，”楚沛叹了口气，“不怪你，这是飞儿的命啊。”
“不，爷爷，”魏夕言语气异常坚定，“请你教我医术，我会治好飞儿的，从今以后，她就是我妹妹，我妹妹的命我来救。”
“一晃又多少年过去了，”楚沛拍了拍明艳阳，“孩子啊，有时候命运给我们什么，我们只能接受什么，所谓逆来顺受，只有这样，才有力气活下去，是不是？”
没有想到，那么快乐的飞儿竟然……而魏夕言他也有这样的背负……明艳阳确实有些震撼了。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有故事要讲给老头子听呢？”
明艳阳语塞，甩了甩手，站立起身，抬头望向天井上空。
良久，她终于开口，“爷爷，我的天空只有这么大，”伸手指向那一小方天空，“我的故事也只有这么点。可是，这就是我的全部所有。”
说完，她习惯性地低下头，缓缓走了出去，“爷爷，我出去走走。”
“艳阳艳阳，照着的是别人，伤着的是自己，唉，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头子学了一辈子医，治了一辈子药，就是治不出心药，医不了心病啊。”楚沛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已走远的明艳阳自然也听不到他这番话了。
艳阳，你是我的全部仅有，背弃了所有人，我们会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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