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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伏羲宫(3)

谈绣听到肉块碰撞石壁的声音,就好像打鼓一般“嘭”的一声。接着他听到骨骼格格作响的声音。该死!如果早知道她有如此大的力气,他一定先抓住她的手。

“你干吗把脸靠过来?”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迷惑不解的神情。却不知刚刚她差点经历书中所描写的初吻。

谈绣只好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想数数你的眉毛到底有多少根。”

他知道这句话不怎么幽默,如果自己的表兄祁峰在这里,一定会深情款款地说“我想知道你的唇有多软”。

但是这个女孩显然比他还不懂什么叫幽默,她紧跟着又问了一句:“那我眉毛到底有多少根?”

谈绣想,他从来没有,以后也决不会再遇到这样有点傻兮兮,但却可爱的不得了的女孩。

他像只壁虎一样地贴着墙壁,慢慢从墙壁上滑落下来,捂着肚子大笑。

那个女孩愣愣地看着谈绣。谈绣想,她真是可爱死了,就连发愣的模样也这样可爱,唔,就像一只猫。

她听到谈绣的笑声,过了不一会儿,也跟着他咯咯地笑起来。最后她很高兴地走上前,用力把谈绣拉起来,说:“不管怎么说,你是个有趣的伙伴,你知道么?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心可以跳得像一面小鼓。”

心跳得像小鼓么?谈绣的眼前一亮,心中觉到一缕细细的甜蜜直沁了出来。哦,这姑娘真直爽得爱煞人。

他看着米米懵懂的脸,心想,我应该再放慢些步骤,这是一个纯洁得毫无瑕垢的女孩,而我,毕竟还有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于是他说:“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我叫米米,欢迎你来到我的宫殿。”

谈绣的到来,无形之间改变了米米和桑珠之间淡漠的关系。

谈绣成为了两个女孩之间的中心话题。

桑珠一反往常的沉默寡言,废话尤其多,但都是围绕谈绣。每当米米提起谈绣时,她那黑洞洞的眼窝里总会冒出幽幽的红光,但有的时候,她会变得更加沉默,不管米米说什么,她都不接腔,只是仰着头看着大理石制的天花板,不言也不语。而且她还开始背着米米把一些奇怪的东西藏在自己常去的书房里。

米米知道在第三排书架的后面藏着一个光洁亮丽的穿衣镜,而在最顶层的那些巨大图册后面则是一件漂亮的黑裙子。米米不明白桑珠要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是要自己穿吗?每当想起她穿着黑色裙子在镜子前的时候,米米就觉得好笑,呵呵,一具穿着裙子的骷髅,她想要吓死人吗?

夜晚的时候,米米照例来到书房,桑珠坐在最高层的书架的边缘,用手托着脑袋,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口,见米米进来,立刻明显地露出讨好的笑容。这种笑容在米米看来,还真是稀罕。

两个女孩第一次异常友好地并排坐在一起,把两条腿都悬空,一前一后地摇摆着。

米米像往常一样随便讲了讲今天和谈绣在一起的事情。

说句老实话,米米觉得谈绣真是个奇怪的人,他似乎比米米还热爱在宫殿里探险,一早上起来,他就一个人去探险了,所以今天米米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讲给桑珠听。但桑珠依旧缠着米米,一遍一遍地问:“你们都做什么了?”

米米心里有点烦,而且倦了。她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晚上时,他回来了,我带他到那间装满食物和鸡肉的房间里吃了饭,然后又安排他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睡觉,然后我就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我躺在我的小床上正在睡觉,然后想到我应该来看看你,于是我就来了,然后你就问一直问我‘你们都做了什么’,然后我就一直重复重复再重复地说我带他到那间装满食物和鸡肉的……”

“打住!”桑珠把右手的食指倒立在左边的骨掌中间的空洞里,似乎翻着两个黑窟窿眼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说起我?”

“不记得了。” 米米摇晃着那已经不太清楚的大脑。我真想我的床,我真想我的床,不要再问我都做什么了!她一脸的困倦。

“怎么会?”桑珠没有注意米米的情绪,她用手挠挠自己光凸凸的天灵盖,一脸郁闷地说,“他救了我啊!他怎么会不好奇那个被他救的人到哪里去了?”

“这个你最好去问他啊!” 米米挥挥手,从书架上跳下去。

“米米!”桑珠大声叫着。米米回过头,看到那具白骨架子孤单地站在书架上。

桑珠现在给米米的感觉很奇怪,因为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情绪在她身上显现,好像有点气愤,有点不甘,又有点嫉妒……是的,那是米米第一次感觉到的奇怪情绪嫉妒。

“他一定会记起我的,而且我也一定会报答他的。”

“报答他?”听这三个字,没来由的,一股怒火在米米的肚子里面燃烧起来。

这家伙居然想要报答他?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报答我,我是创造她的人,却从来没有听到她说过一次要报答我,而她居然要报答他,仅仅因为他把她从水中捞出来?其实她根本就是淹不死的,有什么好报答的。

米米发起火来,三下五除二,重又爬上那层书架。

“你再说一遍!”她恶狠狠地瞪着桑珠。

桑珠哆嗦了一下,道:“什么?”

她居然装傻,她居然学会了装傻!

米米抄起一本书用力砸在她身上,边砸边吼:“要你报答他!要你报答他!”

桑珠的头骨被厚厚的书砸得飞起来,像个球一样地弹起在半空,接着落在地面,咕噜地转了一圈,可怜巴巴地从下仰望着米米。而她的身体还在书架上,两只雪白的手骨伸展向四周,尖利地叫着:“我的头!我的头!”

米米忽然没有气了,咯咯地大笑起来,桑珠的模样实在太滑稽了!

她抬起脚,轻轻地踢了那没脑袋骷髅架子,桑珠就稀里哗啦地滚下书架去,最后摔散成一堆散乱的骨头。

“好好地呆在这里,他不需要你的报答,他有我就可以了。” 米米傲慢地歪头瞥着她,趾高气扬地说道。

桑珠没有出声,她那两只白骨手爪慌乱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骨头一根根凑在一起,忙不迭地拼接起来。

米米有点后悔,她虽然常常恶作剧地将桑珠扔进水里,但是却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虽然桑珠只是一具骷髅架子,但米米清楚地记得她六岁那年蹲在地上哭的模样,如果她依然活着,那她也该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吧!唉!我也许只能做个坏孩子!

书房的门在米米身后闭合,地上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窝中射出血一样的红光,地板上忙碌的手指,正在快速而又有节奏地忙碌着,半个时辰过后,一架白森森的骨架被拼接完整,桑珠转动了下头骨,呼出一口气来。

奇怪的是,那口气竟然带有微弱的热量,在空中辗转腾挪一番之后,化为无形。

米米是可爱的,是美好的,也许是我生命里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子。而她的美好并不仅仅只在于她的外表。米米有着一颗细腻的脆弱的水晶一样的心灵,我爱上米米了,这种感觉是一种很深厚的体验,但真正让我意识到这种感觉就是爱,还是因为那个晚上。

谈绣的日记

那个晚上特别的静,劳累了一天后的谈绣很早就睡了。

夜渐渐深了,黑了,异国他乡的梦总是不那么甜美,谈绣很轻易就醒了过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但他听到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他“刷”的一声拔出自己的剑来。

此剑名为诛邪,一出鞘,剑脊上就闪烁起一股青光,驱走了屋内的黑暗。

米米穿着一件象牙白的裙子站在门口,轻微地,怯怯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谈绣!谈绣……”

谈绣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身子微微向前倾,伸展开双臂。

“我在这里,米米,怎么了?”

米米踉跄着扑了上来,像只孤独的小兽一样把脑袋死命地往谈绣的怀里钻。谈绣怔怔的,不自觉地张开胳膊,将那单薄的女孩搂进怀里。

她的四肢冰冷透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和担忧。

“怎么了,小女孩?”谈绣温柔地用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那直发轻软而顺滑,丝绸一般在黑夜里闪着光华。

“谈绣你是真的么?是活的么?会不会明天早上就不见了?”她抬起头,眼神急切地望着谈绣。两只冰冷的小手紧紧地抓住谈绣胸口上的衣巾不放。

一开始,谈绣尚未没明过来这层话的深意这是一个被关在迷宫里的小女孩深切的体会,那些甜美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梦也会随着阳光的到来而消失殆尽。

她深夜醒来,泪流满脸,在漆黑的宫殿里,一间间地寻找,生怕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你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对吗?谈绣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谈绣渐渐明白过来,这深宫中的女孩子真正害怕的不是可怕的妖魔,而是寂寞。这种感觉曾经那样熟悉,儿时的谈绣因为母亲出身低微,只是父亲的妾室,所以家中的长兄从来不同自己一起玩耍。年幼的孩童捧着自己最宝贵的花生糖来讨好兄长们,那些专横的兄长们吃了糖后,依旧不理那孩子,任凭那孩子在风中哭得背过气去。那时的他,是那样深刻地明白什么是孤独寂寞。

什么是寂寞?寂寞是一只妖魔,在夜半无人时,悄悄地啃噬着你的心灵。

谈绣紧紧地将女孩抱进怀里,满怀怜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米米你听我说,我是真实的,我是存在,我是爱你的!”

那双黑玉般的眼眸里倒印着男子俊美的脸和满怀诚意的眼神。一时之间,米米感动得无以复加。这就是爱情么?为何和书里说得相差那么远,却又这样让人心碎。

早上醒来时,谈绣发现米米不见了。

那绣着美丽金菊花的枕头上还留有一丝莹亮的头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菊花般的香味。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谈绣穿好衣服,走出米米为他特意准备的房间。有人在唱歌,谈绣听到一个清亮的嗓音在歌唱着美好的蓝天和白云。循着歌声走去,谈绣来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带有温泉水池的房间。米米坐在水池边上,光洁的脚踝浸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丝绸般的长发披在身上,她微微地仰起着小巧的下巴,动听的歌声缓缓从那小小的有些单薄的胸腔里面流出。

米米的心情很好呢!

谈绣在她身边坐下,米米在歌唱蓝天和空中自由自在的白云,神情陶醉。

“你见过鹰么?米米。”谈绣好奇地问道。米米沉默下来,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谈绣。

“鹰?”

“对,鹰。”谈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胸口上有母亲绣的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两道雪白色的眉纹,将它黄褐色的眼睛衬托得更加的锋利和迅猛,纯黑色的瞳孔发出电一般的光芒,弯曲的钩嘴闪着黝黑的金属一般的光泽,黑色的背羽,和强健有力的双翅。

“它会飞么?”米米轻轻地抚摸着那有些粗糙的刺绣,眼里充满了好奇。

“它当然会飞,苍鹰是天空中的霸主,它有强壮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生存在海拔两千米高的山峰上,它以捕食鸟雀为生。是我国的图腾,在我的国家,苍鹰代表自由和勇敢。”

谈绣热情地说着,并将左手握拳用力地捶胸。米米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谈绣道:“这个手势是代表着苍鹰,米米你想看看草原上的苍鹰么?”

谈绣说到这句话时,心轻轻地跳了一下。自从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米米,他就觉得,他应该把米米带出迷宫,让米米看看蓝天,看看他家乡的苍鹰,可是他一直不敢把这个愿望说出来,害怕米米留恋这个宫殿,他能从米米的眼神里察觉到,米米对这宫殿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渴望带着米米离开这里的心情却又是那样的强烈,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催促着自己。

“我当然愿意,”米米欢喜无限,她非常温柔地用手抚摸着谈绣胸口上苍鹰,一脸向往地说道,“原来苍鹰是这样一种可爱的动物啊?可是可不可以现在就看到呢?”

谈绣愣住,他不能分析出米米的话,是愿意和自己离开,还只是想看看苍鹰,难道她没从这些话里听出邀请的意思么?

“不可能,苍鹰这种飞禽只能外面的世界里才能看到。”

“外面的世界啊?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梦到过。”

“都梦到些什么?”

“梦到过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春天把玫瑰花的种子种下,然后看种子抽出嫩芽,变成一株美丽的玫瑰花,接着那些美丽的小姐们,会抱着心爱的猫,坐在窗台上看着那开在雨地里的玫瑰花,期盼着能那美丽的花别在腰间,接着就会出现……”说到这时,米米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剩下的我不能告诉你。”

谈绣用心地听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你是说花的种子么?”谈绣在衣服口袋一阵摸索,最后把掌心慢慢在米米面前摊开,里面滚动着几颗绿色的尾指般大小的圆滚滚的豆子。

“这是什么?”米米稀奇的要命。

“花的种子。”谈绣说。

米米立刻把那圆滚滚的小豆子捧在掌心玩弄,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原来这就是玫瑰花的种子啊?”

“这不是玫瑰花的种子啦,这只是我娘种过的化蝶的种子。不过这种花可不比玫瑰花那么常见!听说化蝶进入成熟期后,就会化成蝴蝶,然后飞走的。”

“哇!有这样的事?”米米立刻把几个圆豆豆收好,小脸粉红粉红的,异常兴奋。她用力摇晃谈绣的手道:“谈绣哥哥,那你教我种它吧!到时候,就能够看到蝴蝶了,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一只真正的蝴蝶。”

谈绣看着米米,充满怜惜,柔声说道:“化蝶不会开放在不见阳光的宫殿里,米米,你明白么,只有走出宫殿,接受阳光的照射,化蝶才能化为蝴蝶。”

从来不知道生活是这样无聊而又漫长的。

米米偷偷地瞄了眼谈绣,他正在整理行装,将一把宽大的剑用白色的丝绳系在背部,然后将腰间的银色小弩拿出来调试了一番,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好了,我要出发了。”谈绣拍拍米米的脸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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