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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公公们

张居正带着人乘船而去,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乡葬父,一路上,各府县都是奉迎,没人敢对当朝的首辅大臣不敬,所有的土仪都送得殷勤,所有的迎送都来去隆重,张居正坐在船上,有时与幕僚谈笑,有时与琴依说说朝政,沿路看着风光,十分惬意。

吕调阳不安,请求致仕。万历很生气,吕调阳此时要离任,岂不是向朝廷发难?他说,我派御医去看你,你得好好做事。吕调阳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委屈起床,再来西庐看折子,勤谨做事。

这会儿正巧辽东大捷,泰宁部长速把亥与土蛮强攻辽东,被李成梁打得大败。炒花与土蛮诸首领再攻辽东,又被李成梁所败,辽东大捷,使得土蛮几年不敢进犯。

京城人狂热地欢呼:“辽东大捷了,辽东大捷了!”

人们去街上欢呼,北方的安定更让京城人人安心,有李成梁与戚继光在,他们什么都不怕。

万历很快乐,对内阁下谕旨说:这件事的首功还是元辅的,他不在,你们还是给他报一下,要他拟一个功劳名单,要奖赏三军将士,先是李成梁,再就是他手下的将领们,要犒劳他们。

吕调阳心里窝火,替张居正看家,做看家内阁的辅臣也够倒霉的,就是论功行赏,也没自己的份儿。他搓着手说:“西庐张府,张府西庐,人家都这么说,我还不信,看来是真事儿啊。”

张四维不语,他凡事追随张居正,虽说也认为张居正的做法有些太保守,对于农事为主的大明朝的经济框架,他有些不认可。他以为,大明朝如今的几大强项,都是该开发的,外国人最看重的是中国的瓷器、古玩,是中国丝绸,那就拿给他们,让他们给我们枪炮,给我们船舶,这生意不做白不做,做了大明朝并不亏。张四维的这谋略得不到张居正的赞成,张居正说,朝廷做事,以农为本,只要农民吃饱,就不会造反,没有反贼,大明朝就安定了。但张四维可不这么看,他在山西以贩盐起家,王崇古与他张家一齐做大商人,王崇古的二姐嫁与张四维的父亲张允龄,是张四维之母,所以张家也是大商人,当张四维中进士时,张允龄很高兴,他对张四维说,“必不负国恩,有益百姓,乃可延世泽,吾勤劳半世,虽殖产未丰,然不令尔忧俯仰也。”张四维也对父亲说,我做大学士,不会负家父厚望。

当张四维入内阁时,回家归省,父亲大宴宾客,对客人说,我有九个子女,四维是长子,我要他起名四维,是有深意的,我愿他从政,对国家有用,家中从商,我的第三子四教更有心得。

张四维认为,要想大明朝兴旺,得以商为辅,以农为本,且以城市与城镇间的商业为大明朝的经济线,由此发展与国外的联系。他看过郑和下西洋的资料,叹道:海外之大,非我辈能想象。他不赞成张居正的“考成法”,他以为,重在发展,如是大明朝的政策宽宏一些,那会更好。

张居正对申时行、马自强说,要小心张四维,这个人总是唯唯喏喏,我说什么,他只答应,从不出主意,他肚子里有主意,但不说出来。

冯保召集司礼监八人会议,魏朝去与张居正归家葬父,朝中还有七人,有何进、张鲸、李佑等。冯保说:“我拿了四百万两银子给皇上大婚,皇上是大婚了,我的腰包可是瘪了。”何进说:“活老祖宗这一次确实给咱们这些人长脸了,皇上最看重活老祖宗了,这会儿更是依靠活老祖宗。每当皇上缺钱,就想咱活老祖宗,这不好吗?”

冯保发愁:“好是好,只是我哪有那么多的银子给他花?”

“老祖宗别急,咱们有那么多的人,派出去的也有,在南京守备的也有,告诉他们,多搂点银子就完了。”何进献策。

冯保冷哂:“张居正可是不愿意你搂。”

李佑说:“他愿意不愿意有什么用?我们就弄来,给皇上用,皇上有银子用了,对我们更有利,我们何不利用这个?”

冯保说:“今天召你们来,就是让你们看看,咱们从外头召进来了三千五百七十个小家伙,你们挑一挑,有灵气的,就叫他们去内书堂,要他们学着礼节,学着念书,长大了是咱们的人,帮咱们侍候皇上。要是好用的,就在你手下用。”

何进说:“从嘉靖爷起,像活老祖宗这掌印的家里就有七十人可以供用,我们可以用四十人。但先帝爷时,就没那么严了,我们这会儿可以用多少人?”

冯保很大方:“你们可以多些,百十人也行啊。”

众人很满意。

冯保带着七大太监去看新诏选的三千五百七十名小太监。自打万历即位,已经拣选了一批小太监了,那一批挑选了三千二百五十二名,这回不够用了,再选一批,以备日后宫里使用。

这些都是新来的孩子,大的只有七八岁,小的有五六岁,看着人挺多的,攒攒挤挤的,都站阶下。二十四监的掌印或是少监都来了,站在阶上,只等着冯保来选,冯保与司礼监的八个人挑选完了,他们才能去挑。

冯保坐下,挥一下手。

何进大呼:“你们听着,这位是宫里的冯公公,是咱们的活老祖宗,在宫里,能得活老祖宗照顾,你就烧了高香了。你得干上那么十年二十年的,能得老祖宗一句好话,一辈子受用无穷。老祖宗在咱大明朝是做什么的?皇上说的话,就是老祖宗说的,就是当朝的一品大员,就算你是张居正吧,你也得听活老祖宗的,活老祖宗叫他做什么,他得乖乖地做。他拜老祖宗时,得拿帖子,帖子上写的是‘晚生’,你们懂了吗?”

孩子们还小,哪里懂得这个?他们七嘴八舌地叫:“懂了。”

何进得意地:“懂了就好。我告诉你,在外面世界,他看咱们这些大珰小珰不当一回事儿,但在咱这皇宫里,太监可不是小人物了,除了皇上、皇后娘娘,最有本事的宫里人,就是咱们这些太监了,明白了吗?”

孩子们叫道:“明白了。”

各监的掌印太监都在撒目着,看着哪一个孩子好,看他长得好,眉清目秀的,看他机灵,能懂得看眼神行事儿的,挑几个弄来侍候自己。

何进这时说:“开始吧?”

孩子们便八个人一排,一排一排地走上来,对着冯保行礼,叫道:老祖宗好。

冯保不语,他可没工夫答理这些小孩伢子,看着这些孩子,神情踞傲,他可是大明朝的人物,能够与张居正暗暗叫劲儿。张居正跟他没法儿比,他比张居正有钱,有权力,皇上有时有大事儿总是问他,张居正做过了,皇上还要问他冯保,那一件事做得怎么样?他很聪明,不拆张居正的台,但张居正也得长点儿眼色,要是让他冯保看出张居正有什么不对处,他可不会饶过张居正。

身旁的张鲸注意着冯保的眼色,如冯保微微一点头,那个孩子就归了他,就可以弄去他的房里。在他那西宫门的大宅子里,有上百个小太监了,但这一次,冯保还是得弄几个,他得挑一些,看不上眼的,他不会要。

一个小男童只有 9 岁,站在冯保的面前,冯保说:“叫他过来。”

小男孩儿不惧,只是瞪圆了眼珠子,看他,有点儿惊奇地看着他。冯保问:“姓什么,叫什么?”

“卢叟。”

冯保问:“什么卢叟?是老头的那个叟吗?”

小孩子点点头。冯保大笑:“你不能叫卢叟,你叫卢受,你以后就叫卢受,受苦受罪的受,你明白了?”

卢受很乖巧,跪下磕头:“老祖宗给我起名字,我是不是比别人更有福气?”

冯保哈哈大笑:“是啊,我给你起一个名字,人家都知道,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就是我孙子,你去吧,你们谁要他?”

神宫监掌印吴训说,老祖宗要的人,谁敢要?还是让他侍候活老祖宗吧?

何进在众掌印太监的欢笑声中,对卢受说:“去吧,去那边,等着去侍候活老祖宗,你能享福了。”

众太监都挑选了人,只有十几个念过书的孩子给挑选进了内书房。冯保对他们说,你们听着,内书房是前朝永乐皇爷下的旨意,要咱们这些没玩艺儿的人去念书,这可是你的机会,你念完书了,可能去哪一监哪一司当个书办长随什么的,因此你有机会,你可能进文书房,这可就不一般了,你进了那文书房,是专管帮着咱司礼监处理皇上奏折等大事儿的,那你就有机会了,你也成了少监了,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也有了子子孙孙,也有人叫你老祖宗了。

孩子们看着冯保,头脑里会印上这一番话的,从进宫的头一天起,他们就得挣着往上爬,一直爬到司礼监的位置上,要是能爬上冯保的位置,这一生可就有权有势了。

冯保问何进:“张居正回家了,一路上怎么样?”

何进说:“内府的人报告说,一路上府县都奉承他,给足了皇上派要的,还有额外的礼仪,他是捞得盆满钵足。他船行有官船,打着御赐的龙旗,水路没有人敢惹他,大江大河的都见他的官船打桨,哪还有老百姓的动静?陆路呢,他坐的是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太威风了。活老祖宗,比你还威风。你说,张居正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冯保说:“他是威风,可威风大劲儿了,尿炕。”

锦衣卫同知徐爵是冯保的下人,他悄悄知会冯保,皇上问起了张居正回家的事儿。冯保问,皇上是怎么问的呢?徐爵说,皇上问,张先生一路上怎么样?我说,他一路上很威风,有许多人给他送礼仪,他活得舒服呢,这都是皇上的恩赐啊。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问我,他一路上带不带女人?我沉吟了一下,告诉皇上,他带了,带了那个琴依,这女人是他最喜欢的。皇上笑了,笑得怪怪的。

冯保知道皇上为什么笑,万历喜欢与女人亲热,他这会儿与皇后与刘妃、杨妃都亲热,但王皇后有一点儿怪怪的,她不喜欢与皇上亲热,有点儿喜欢静。她看皇上做事,总是有些厌恶,她说皇上总是喜欢让她睡在腿上,这让她睡得不舒服。可刘妃与杨妃就不这么说了,刘妃说,我睡在皇上的腿上,抚摸皇上方便,我喜欢,皇上也喜欢。杨妃说,我太胖了,会压坏皇上的,皇上睡着了,我再拿下来,好不好?皇上就喜欢刘妃与杨妃,不喜欢住在皇后宫里。

皇后还有个小毛病,喜欢睡觉时揪扯着皇上的耳朵,她说,她小时就扯着母亲的耳朵睡,长大了,便扯着丫头的耳朵睡,她家是小户人家,没那么有钱,便没有什么好丫头,她扯着丫头的耳朵便有些力重。她睡觉总要扯着万历的耳朵,一扯把他扯醒,万历就厌恶她。但她是皇后,他不好说什么,便叫她去一旁睡。

冯保派去乾清宫暖阁的小太监叫吴顺,吴顺最能打探事儿,他能从宫女那里打探到别人打探不到的一些鸡零狗碎,来向冯保禀报。

吴顺还被派去乾清宫暖阁外间侍候,他亲自看到杨妃与刘妃一齐侍候皇上,他说,皇上喜欢剌激,喜欢玩。

吴顺长得十分清秀,人长得白皙,又很聪明,会来事儿,万历就也喜欢他,有时他就蹲在床脚,帮皇上看着被子。万历说,吴顺会来事儿,我晚上有时会蹬掉被子,两个妃子又都年纪小,不会帮我扯盖,吴顺就很有用。这样,吴顺就也在乾清宫的暖阁内有一席之地了,说来也可怜,吴顺的一席之地是一小块地毯,那地毯在暖阁门边放着,吴顺就蜷在那儿,夜里披一块大巾,似睡非睡地躺在那儿。万历当他是一条狗,不以为他是人,反正他只是看着,就取笑他:“你是一个宫婆子,看也白看,不如不看。”吴顺嘴巧善谄,说:“看了就不白看,白看谁不看。”万历大悦,说:“你看,就是一个小珰,也这么会说。”有时万历玩得累了,与两个妃子在床上抚摸着,就命吴顺讲笑话。吴顺说,从前在嘉靖爷的时候,有一个太监被派去山西太原府会审,他与法司坐在堂上,他非要坐在正中间,法司怕他啊,就叫他坐中间了。他一坐,堂下的罪犯乐了,罪犯说,你怎么成了审官了,我看这儿不像是审案子了,像是大堂子。

万历怪异:“什么叫大堂子?”

“我们那儿称家祠叫大堂子,那罪犯说,正中间坐的是堂婆,旁边坐的才是堂公,你说我对堂婆招供呢,还是对堂公招供?”吴顺笑着解释。

万历大笑,堂公堂婆,有趣,有趣。

万历说:“吴顺,你要嘴严一些,要是太后问起来,你就说……”

吴顺说:“太后问起来,我就说皇上来刘妃阁里睡了一夜,第二夜又去杨妃阁里睡的。”

“对,对,你就这么说。”

吴顺有些担心:“我是能这么说,只是太后要问得详细了,奴才就得死了。”

万历说:“那不会,太后问得详细了,你还这么说。”

吴顺说:“皇上,那就不行了,太后问,昨晚皇上睡在哪一阁里?我怎么说,我说是刘娘娘,还是杨娘娘?我说不上来了,一旦说错了,我怎么办?”

万历笑:“你就单日说刘妃,双日说杨妃好了。”

吴顺谄笑:“这个法子好,太后一问,我就说,太后,今儿个是双日是单日?太后就怪了,单日怎么了?双日又怎么了?我就说,皇上说了,要奴才说,双日是在杨妃那儿,单日就在刘妃那儿。每逢初一、十五必在皇后那儿住。太后说,我不知道今儿是双日是单日,我只问你昨晚皇上在哪儿住。我就说,太后啊,奴才只知道这么回事儿,皇上在哪儿住,奴才哪知道啊?奴才陪皇上一进阁子,皇上就把奴才当狗一样给踢出门来了,他在哪一间住,奴才不知道啊。皇上,这么说行不行?”

万历大喜:“行,就这么说。”

万历这天去皇太后宫里,与两宫皇太后说话,正说着,冯保来了。皇太后问:“听说皇上大婚,你没动用皇上的多少银子,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

冯保笑了:“老祖宗,你不是知道吗?自从正德皇帝那时,就司礼监的大珰拿二十四监的监正每一家一年三万银子,老奴才拿这些银子,总共也有几百万两了,除了给一些太监们日常一些赏银外,没什么用项啊。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皇上这回大婚,我正好孝敬皇上了,就全都拿出来了,献与皇上大婚。”

慈圣皇太后赞叹:“大伴儿,你真是皇上的好大伴儿。”

仁圣皇太后问:“张居正回家了,他在路上怎么样了?”

慈圣皇太后淡淡地说:“他总算是回家了,他是一个孝子,就应该回家省亲,就应该回家葬父,这样才好。”

万历想,母后从前对张居正很好,但从他父丧夺情一事,就对他有些看法了。但他从不说破,只是说,我给足了他面子,他一路上都坐三十二人扛抬的大轿,一路上的官船都有府县警跸,各府县献上土仪,我还命各府县给他香烛蜡纸,他有什么不好过的?

冯保说:“张先生会感激皇上的。”

万历笑一笑,心想:他感激不感激,我可不在乎,我只想告诉天下的臣子,我对他不薄,让他也知道我的心意。

仁圣皇太后说:“张居正是一个铮臣,他有心,皇上有意,这件事就会做得好。”

慈圣皇太后突然问:“我听说了,有人禀报,张先生家里的人在江陵夺田占地,占地近万顷,是不是太多了,他家原来是富户吗?”

冯保说:“他家兴许有那么多的田地,兴许没有,但张先生不是要丈量天下的田亩吗?要他丈量好了,能丈量出偷漏的田亩,也能多些税入。”

慈圣皇太后说:“我听父亲说,贵族的田地多些,有些人的田地不必交税租,便有些农民愿意把地入在大户人家的名下,慢慢的那些地也就成了大户人家的了,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好是不好,那得两说。你看我们这些玩艺儿,足有近十来万人呢,你说我们愿意入宫吗?不愿意,从小入宫里不愿意,跟死了一回似的,家里不穷,谁愿意入宫啊?可我们一入了宫,就愿意了,在宫里,吃得好,睡得好,主子再对你好,你就更是有劲儿了,活得还满有劲儿,是不是?这时你说,我们愿意入宫还是不愿意入宫,连自己都说不明白了。”冯保连比划带解释地说。

慈圣皇太后说:“说得好。”

仁圣皇太后也点头:“冯大伴儿会说话。”

慈圣皇太后问:“张先生回家,带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冯保心情一紧张,便犹豫了一下。慈圣皇太后说:“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冯保马上解释:“我哪是不愿意说,我是替皇上打探一切的,皇上愿意知道,我就说。”

冯保看万历点了一下头,就说:“张先生这一次回家,因为很想家,再因为很风光,还因为他得在家里呆上那么一段时间,他就得带足了人……”

仁圣皇太后笑说:“你就直说,他到底带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去?”

冯保说:“是个美女,很美呢,丰若有肌,柔若无骨,是张先生最喜欢的,是高拱送他的……”

慈圣皇太后一皱眉:“高拱不是早就罢黜了吗?怎么与他还有牵扯?“

冯保说:“确实是高拱送与他的,可能是高拱原来喜欢的女人吧?又送与张先生了,张先生很看重她,据说,她能帮张先生出谋划策呢。张先生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女人,她是张先生的心腹。”

慈圣皇太后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万历笑:“不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儿。”

慈圣皇太后问冯保:“你这些天在暖阁里与皇上在一起吗?”

冯保笑答:“大白天的都在一起,晚上奴才就不与皇上在一起了,有当值的少监,皇太后有什么事儿,奴才禀报就是了。”

慈圣皇太后犹豫一下,问:“听说皇后打宫女,有这事儿吗?”

冯保笑:“皇太后,这种事儿在宫里是常事儿,皇后责罚哪一个不听话的宫女,也是有的,皇太后操心了,要奴才去问一问吗?”

慈圣皇太后说:“你去问一下,看有没有这种事儿,打坏了人没有?”

冯保出来了,他没去问,回到暖阁,去看刘妃与杨妃。杨妃家是富户,又会来事儿,冯保一直很待见她。一进了暖阁,杨妃就说:“大伴儿来了,快请坐。我爹拿来的茶很好,是毛峰呢,你拿去喝吧?”

冯保笑:“哪能老是让你破费呢?在这些主子里,只有你最心疼老奴。”

杨妃笑:“你可不是奴才,你是皇上的大伴儿,也是咱们的救星,你要是成一老寿星,咱们就受用了,在宫里不受苦,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杨妃也想问一下,听说昨夜里,王皇后在宫里把一个宫女打死了,一早就拉出去埋了,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但她不敢问,就只问:“大伴儿,这两天皇后那里没什么事儿吧?”

冯保轻声说,谁说没事儿?皇后主子打死了一个宫女,她命人用廷杖打,宫女不会打,就让小珰打,打得皮开肉绽的,到了晚上,那宫女还有气儿喘,皇后不许人动她,就躺在阶下,一来二去的,就没气儿了,一大早人去看,早就硬了,人死得透透的了。

杨妃说:“皇后也没什么事儿,打死了人,她不伤心?”

冯保说:“这主子不伤心,有说有笑的,挺高兴。”

杨妃说:“这人心冷,只怕不合适做皇后。”

冯保笑:“咱们可不敢说这话,这话让人听见了,要惹大麻烦的。”

杨妃忙说:“我不过是对大伴儿说说。”

冯保再去看刘妃。刘妃家里贫穷,但她对冯保很好,她说:“大伴儿来了,我这里有一点儿稀罕物儿要给你。你看看,你有过没有?”

刘妃拿出东西来,原来却是一些马铃薯。这些玩艺儿原来中国没有,是广东的一个商人带入的,刘妃拿它当土产送与冯保。冯保早就享用过了,却不说破,只是笑着说:“主子又惦念奴才了,这玩艺怎么吃,奴才可是没吃过。”刘妃心里忐忑,原以为冯保见多识广,如果他见识过这马铃薯,她就拿不出手了。一听说他没见识过,就来了劲头儿,说:“这玩艺儿吃呢,一煮一蒸,面面的,软软的,很好吃啊。你拿去吃吧?”

冯保说:“谢谢主子。”

冯保拎着一袋子马铃薯出来,一见了门口的守卫,就说:“你没吃过这玩艺儿吧?”守门的小珰一见是冯保,忙跪下说:“公公,这可是稀罕玩艺儿,我没见过。”

冯保笑得很和气:“我也没见过,娘娘送我的,我送你了,你拿回去,煮着吃蒸着吃,软软的,很好吃。”

刘妃在暖阁内看到了冯保把那一袋子马铃薯送与在门口守卫的小太监,忽地满面是泪,她哭了,低着头哭了。她怕冯保,怕这些司礼监的太监,入宫前她就知道,司礼监的太监是管事儿的,在宫里也看明白了,只要能讨好司礼监的大珰,她就有好日子过,但她没有多少银子,怎么讨好冯保?她也知道,人家冯保有钱,很有钱,听说一年光是二十四监送的银子,就有几十万两,他是宫里最富有的人,除了皇上,数他最有钱。他不会在意刘妃送他的一点儿钱财的。她想了许久,才想到送他一些马铃薯,特地要人从广东运来的。但她没想到,冯保作为皇宫里的“活老祖宗”,要什么没有?这一点儿马铃薯哪算稀罕?她哭了半天,才想着,要弄一点儿招数,讨冯保高兴。

这会儿,她想到了司礼监张鲸,她要讨好张鲸,也许有朝一日张鲸会成为一个司礼监的掌印,那时她不就日子好过了吗?

但她怎么能联络张鲸呢?

刘妃看好张鲸,她听皇上说,八个司礼太监中,张鲸头脑最清醒,魏朝最会做事儿。魏朝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她不喜欢那种人,张鲸一看便是眉目清秀,秀外慧中的人,这种人她喜欢。她问宫女:“张小公公哪一天来当值?”

宫女说:“过三四天吧?”

刘妃想,还得张鲸当值,还得万历不在阁里,才是时机,她要与张鲸谈一谈,要想固宠,就得和司礼监的当值大珰们通气,时时得通消息,不然皇上怎么会看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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