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之堇因为手臂上的疼痛睡不着，沙发上昇一已经进入了睡眠。之堇轻轻地下床，走到楼下的花园。
好黑的天，没有一丝乌云，也没有一点光线，微弱的路灯简单地照亮脚下的路向，但却看不到脚下有多少个石子。之堇踩到一个小石头，差点又摔了。之堇苦笑，她怎么和石头那么有缘。
之堇呆坐在长椅上，思绪像一团龙卷风，怎么理也理不清。风一阵吹来，把她的衣服和她的肉体分离。她忽然明白，抽身事外也许是最好的。没有贴身接触，就没有胶着。
想开了，就释然了。
任晚风轻拂自己的脸庞，发丝掠过眼睛，酸酸痒痒的，把之堇逗笑。手臂传来的阵痛证明她真切地活着。清凉的风偷跑进之堇的身体，把酷热和烦恼从她体内换走，变成一缕青烟，飞向天空。
清爽的身体，寂静的神经，之堇开始疲惫，昏昏沉沉地掉下头去睡着。一个瘦而有力的肩膀靠过来给之堇做枕头，她闻到清新的沐浴香味，淡淡的温馨的，她安心地闭上眼。
就自私一次吧，再以后就不相往来。
夏天的太阳爷爷起得早，把自己的阳光施放给它虔诚的子民们。雪白的房间很快就融化了。昇一迷糊睁开眼，习惯性地望向病床。他猛然跳起，病床上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褶，早已没有那个人的温度。
护士小姐走进来收拾病房，看到醒了的昇一惊了一下：“昇一少爷，你醒了？之堇小姐走了很久了，她吩咐我们不用吵醒你，你醒过来之后告诉你她已经无事，叫你不要挂心。”
昇一抿嘴不语，那个女子，决裂得连一句告别都不愿意和他说么。
罗老师在讲台上说着奥数的题目，台下只有几个参加比赛的同学。其中一个是之堇。之堇在纸上写写画画，因为不顺畅而不停皱眉。罗老师于心不忍：“之堇，如果实在是写不了字，就不要去参加了吧，你的压力会很大的。”
之堇拿着笔的左手紧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坚定地对罗老师说：“老师，你应该知道这次比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得第一名就会被保送，我需要这个第一名。”
罗老师重重叹息，之堇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这次的奥数比赛，市里最好的第一中学已经发出公告了，谁得第一名就会被保送进第一中学。他们这些镇上的孩子，平时的成绩再怎么好还是和市里的孩子的成绩没得比的。如果可以考进第一中学，那他们就脱离了这个破败的小镇的束缚了。
“之堇，我会帮你查出是谁做的。”
之堇冷笑，是谁做的又如何，即使那个人和她道歉赔不是也不能恢复她受伤的重要的右手。
黑暗中一个水杯被缓缓拿起，无力的手控制不了水的平稳，水杯失去支撑掉在地上，开出一片水晶花。之堇靠着墙壁掩面哭泣，左手因为频繁地练字而酸痛，连一个水杯都拿不了了，她要怎么去参加比赛，她要怎么逃离这里。
心里的雨狂暴地下，粗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在之堇的眼睛上。之堇愤怒地擦干净走回房，继续拿过白纸练字。
奥数比赛如期而至，之堇和其他同学陆续走向考场。幸好考场设在之堇教室隔壁的教学楼，距离不远，之堇可以保留多一点力气。
考场外有一个人，之堇停顿了一秒脚步，瞬间快走。
那个人看到了之堇，走过来拦住她：“之堇。”
“什么事？”
“这些是你的药，那天你走得太快没有拿走。我知道今天的考试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我特意给你送来药。如果你觉得痛就吃药，这里是水。祝你考试成功。”
之堇接过药和水，轻轻地点头便走掉：“谢谢你。”
那个人目送之堇进入考场之后也离开，树叶斑驳的影子落在他的白色衣衫上，显得他非常孤独，还有一点无助的悲伤。之堇坐在窗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谢谢你，昇一。
奥数成绩出来了，之堇拿到了全市第一。罗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很震惊，之堇的右手受伤，她是用左手去考试的，竟然还能得到第一名。之堇只是笑笑：“幸好是奥数，只是写简单地数字。要是考语文要写那么多字，我的左手可写不了。”大家都知道，数学虽然只是写数字，但数字的多而杂和语文的文字不相上下。
之堇得了第一名，第一中学也履行承诺，保送之堇。之堇可以不用去上课了，她留在了家里帮她妈妈打理小小的便利店。
一天，便利店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之堇。”
正在点货的之堇回过头，“小四？”
“我是来和你说对不起的，我不小心弄伤了你的手。不过你真是厉害啊，用左手去考试也能考到第一名。”
之堇没有回答，继续点货。
小四沉默了一会，忽然坐在地上，“之堇，哎呀，你，你不接受我的道歉就算了，怎么还把我推到在地上？”
之堇不知道小四这是做什么，有两个人慌忙走进来。
“小四，你怎么了？”
“又晓，我来和之堇道歉，但她不但不接受我的道歉还把我推到了，我……”小四哭了。
“之堇，你……”
之堇不明所以地怒了，“小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想演戏，对不起，这里不是你的舞台，请你出去！”
之堇推开又晓，还没康复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痛，疼痛差点就引爆眼泪。
昇一忧愁地说：“之堇。”
看到昇一一脸的苦愁，之堇冷笑，呵，昇一，我不需要解释，因为不管我怎么解释，你还是会相信她。你的女人，又晓。
“之堇，小四不过是来道歉而已，没必要这样对她吧？”又晓说。
之堇脸上的冷笑更大了，“道歉？如果道歉就可以让我的手从来都没有受伤过，如果道歉可以让我不用日日夜夜用左手练字，如果道歉可以让我不用生着病还要熬夜去练题。我或许就会原谅你！”
“之堇，你现在已经考到第一名了，你还要计较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果我现在给你一个耳光把你扔到大街上去，你觉得这算不算是过去的事情？”
又晓的脸被怒红，“之堇，你……”
“程之堇，你好狠毒！”
“我一向不善，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如果你们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你们应该多点了解你们的对手。”
“呵，之堇，本以为你平时的凶狠只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但没想到伤害和算计别人更是你的长处！就算你考到了第一名又如何？你这样狠毒的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好报的！”
“你担心的太多了。”
“呵呵，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你爸爸不但吸毒还偷走万胜集团的公款，看来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啪！”
一个巴掌从小小的手掌中重重地打出去。
“给我滚！”
“不用你叫我也会走，我才不愿意和你这样肮脏的人留多一秒！”
又晓看了一眼之堇，无奈地扶着小四走了。
昇一站在原地不动，定定地望着之堇。
“之堇……”
“昇一，什么都不要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关你的事，最好别管。有时间就和你的又晓多看几场电影，培养好感情。”离我远点这四个字之堇没有说出口。
昇一用力地握了一下手中的电影票，一言不发地走了。
昇一走后，之堇无力地跌倒在地上痛哭，她最怕最讨厌别人在她的面前提起她的父亲的事，她之所以那么努力地读书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带着她的妈妈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有无比黑暗回忆的地方。为什么，就不能轻易如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