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粥吗?”平文问躺在床上孱弱的冉凉。
“不要。”冉凉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吐出简单的两个字就已经让他不断喘气了。
这是平文今天第十五次这样问冉凉了,这也是他们每天的主要对话。
冉凉现在的身体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平文服侍着。
前年冉凉中风住院,被检查出肝硬化、三高、糖尿病等每一样都足以让人随时死亡的病。
出院之后,平文就奉劝冉凉不要再喝酒了。全身是病的冉凉也害怕了,戒了他视如生命的酒精。这样平稳地过了几天。
一天晚上,冉凉的酒瘾又上来了,他趁平文睡着了又去厨房拿出了烧酒,喝了一口觉得这才是人间的美味啊!然而,一杯还没下肚,冉凉就晕过去了。
冉凉的第二次中风使他半边身瘫痪了,左手和左脚几乎都不能再动。
这已经算是很轻的了。
但是冉凉并不满足,他像是要自己在酒精之中死去。回家修养的冉凉又拿起了酒瓶。
不管平文怎么劝阻,怎么哭泣,冉凉都不肯放下他的酒瓶。
渐渐地,平文也放弃了对冉凉的劝阻,任由他怎么喝就怎么喝了。她已经做好了冉凉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上的准备,她开始知道一个人若是不想活了,他若是不懂得爱自己了,其他人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平文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冉凉,这个男人依然是那么英俊,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的五官一如当年她初遇的时候一样。但是这个人已经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了,他的心里,他的身体里,已经被太多别的东西填满了,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了。
为了一个家,她忍着、等着,希望他能够回头。但是一次次的失望让她再也重拾不起希望。
期盼是一个残酷的东西,揣着一个美好的幻想在时间的海里,任凭海浪无情的拍打,接受风雨的考验,逃过鲨鱼的追捕,好不容易就要看到彼岸了。一个海浪过来拍醒了自己,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站在原地。那些美好的努力和等待都是幻想,彼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冉凉还是走了。平文正在午睡,醒来发觉冉凉已经没有呼吸了。
平文也以为自己会哭泣,她甚至幻想过无数这样的画面,冉凉走了以后她会奔溃,她会疯狂地追着他的病床,她会抽泣到不会说话。但是并没有,平文的心里一片平静,一直缠绕在她心头上的乌云消散了,阳光透射进来,照亮她心里的那片平壤,那里已经荒芜了许久,现在却长出了一棵小草。
冉凉的葬礼不少人来,都感叹生命的无常。
平文站在墓地外看着这一切世态炎凉沉默不语。这不是老态龙钟的看破红尘假装超脱,而是静待生命的洗礼。退却了黑暗、腐朽、脏乱,人的身骨才得以在随波逐流里安之若素,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