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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剧论(28)

人琴之感——悼念友人之情。语见《世说新语·伤逝》:“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后因以“人琴”为悼念友人之词。

甲申冬杪——公历1644年冬暮(农历十二月)。

安抚祁公——祁彪佳在南明弘光时,曾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江南。

丙夜——三更时。

鳞鸿——鱼和雁,代称书信。

骑箕尾去——隐指死去。语本《庄子·大宗师》:“夫道,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箕、尾二星宿间有一傅说星,传说为殷贤相傅说死后升天所化。

生刍——新割的小草。《诗·小雅·白驹》:“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后汉书·徐稚传》:“林宗(郭泰)有母忧,稚往吊之,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后因称吊丧礼物为“生刍”。

裒辑——汇集编辑。

吐胆——即吐胆倾心,畅快地说出心里话。

豕讹——即亥豕之误,因字形近似的误写误读。语本《吕氏春秋·察传》。

《万事足》——冯梦龙所作的传奇剧本。剧名取意于“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的谚语。

袁作《真珠衫》——袁于令所作传奇剧本《珍珠衫》。

李作《永团圆》——李玉所作传奇剧本《永团圆》。

玉茗博山传奇——指汤显祖的《玉茗堂四梦》(《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和范文若的《博山堂三种》(《鸳鸯棒》、《花筵赚》、《梦花酣》)。

方诸乐府——指王骥德的戏曲、散曲作品。王骥德有散曲集《方诸馆乐府》。

如范、如王——如范文若、如王骥德。

先词隐之三尺——指沈璟制订的律则。三尺:指法律,古时把法律条文写在三尺长的竹简上,故称。

华亭徐君——明末清初戏曲音乐家徐迎庆,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曾与纽少雅合作编辑《南曲九宫正始》。该书主要依据宋元南戏旧本,考据曲牌源流,书中收录了一些少见的宋元南戏曲词。

柝——通“拓”,开拓。

君善——沈自继,字君善,号碍影居士、自征二兄。入清后,弃家为僧。后隐居平丘以卒。善音律,《太霞新奏》中选有散曲。另着有《平丘集》等。

云间荀鸭——范文若,松江(今属上海市)人,号吴侬荀鸭。松江古称“云间”。

倾盖交——一见如故的交谊。盖:车盖。行道相遇,停车而语,车盖相近,谓之“倾盖”。借指初交。

袁沈——指袁于令和沈自晋。

缵成——继续完成。

因循——拖沓、疲怠的意思。

迟回——迟疑未决。

丁亥秋七月既望——丁亥,公元1647年,既望,夏历每月十六日。

《重定南词全谱凡例续纪》——沈自晋据明沈璟《南九宫十三调曲谱》(亦名《南词全谱》修订补充而成《广辑词隐先生增定南九宫词谱》,简称《南词新谱》又称《重订南词全谱》。沈自晋于丙戌(1646)曾撰《凡例》一篇。次年,再撰此篇,故称《凡例续记》。

清·李玉

李玉(约1591-约1671)——字玄玉,号苏门啸侣、一笠庵主人,江苏吴县人。明末清初杰出的戏曲作家。相传作有传奇“一人永占”(《一捧雪》、《人兽关》、《永团圆》、《占花魁》的合称)、《清忠谱》、《万民安》、《千忠戮》(又名《千钟禄》等四十余种。又曾编订《北词广正谱》,这是研究北曲曲律的重要着作。

原夫词者,诗之馀;曲者,词之馀也。自太白《忆秦娥》一阕,遂开百代诗馀之祖。赵宋时,黄九、秦七辈竟作新词,字戛金玉。东坡虽有“铁绰板”之诮,而豪爽之致,时溢笔端。南渡后,争讲理学,间为风云月露之句,遂逊前哲。迨至金元,词变为曲。实甫、汉卿、东篱诸君子,以灏瀚天才,寄情律吕,即事为曲,即出命名,开五音六律之秘藏,考九宫十三调之正始,或为全本,或为杂剧,各立赤帜,旗鼓相当,尽是骚坛飞将。然皆北也,而犹未南。于是高则诚、施解元辈,易北为南,构《琵琶》、《拜月》诸剧。沉雄豪劲之语,更为清新绵邈之音。唇尖舌底,娓娓动人;丝竹管弦,袅袅可听。然此皆传奇也,非散曲也。即偶为咏物、纪胜,只词单曲。然此犹小令也,非全套也。南曲之传,尚未浩衍。

至明初,亦有作南曲者,大都伦父之谈,朴而不韵。延及嘉隆间,枝山、伯虎、虚舟、伯龙诸大才人,呤咏连篇,演成长套。或一宫而自始至终,或各宫而凑成合锦。其间慢紧之节奏,转度之机关,试一歌之,恍若天然巧合,并无拗嗓棘耳之病。全套浑如一曲。一曲浑如一句。况复写景描情、镂风刻月,借宫商为云锦,谐音节于珠玑,亦如诗际盛唐,于斯立极。时曲一道,无以复加矣。尔时集其尤者,有《词林逸响》、《吴萃雅》诸刻,大都选摘祝、唐、郑、梁诸名家时曲,配以古今传奇中可歌可咏套数,汇为一编。选者各出手眼,种种不同。而求其选之最精、最当者,莫如《三籁》一书也。

《三籁》分天、地、人三册。时曲、戏曲,尽属撷精掇华。而其间句有乖劣,字有舛谬,亥豕鲁鱼,悉为考正,较仇板眼,的有正传。真词家之津筏,而歌客之金镵。此书创于闵氏,遂精梓之。尔来板失书亡,遂成广陵散矣。袁子园客,为幔亭犹子,词曲秘妙,衣钵相传。犹复精心探讨,嚼徵移宫,摛英吐藻,填词染翰之馀,取《三籁》旧本,再加考订,必使字句、板眼,更无一讹,又精选近日散曲、戏曲之可歌、可咏者加入焉,寿之梨枣。书成而问序于予。予于词曲,夙有痂癖,数奇不偶,寄兴声歌,作《花魁》、《捧雪》二十馀种。演之氍毹,聊供喷饭,曲学精微,未窥半豹。不敢拒袁子之请,谨识数语,以弁其首。

康熙陆年伍月望日,苏门啸侣元玉氏题于一笠庵之东篱小广。

——《南音三籁序言》

[注释]

太白《忆秦娥》——《忆秦娥》,词调名。相传李白曾作《忆秦娥》云:“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百代诗馀之祖——南宋黄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把李白的《菩萨蛮》、《忆秦娥》二词称为“百代诗馀之祖”。

黄九秦七——指宋代着名词作家黄庭坚与秦观。《苕溪渔隐丛话》引宋陈师道云:“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唐诸人不逮也。”

铁绰板之诮——见孟称舜《古今名剧合选序》注释。

风云月露——比喻男女情爱。

施解元——指南戏《拜月亭》作者施惠。

枝山、伯虎、虚舟、伯龙——祝允明(1460-1526),字希哲,号枝山,长洲人。唐寅(1470-1523),字伯虎,号六如居士,吴县人。郑若庸(生卒年不详),字中伯,号虚舟,昆山人。梁辰鱼(约1521-约1594),字伯龙,号仇池外史,昆山人。

时曲——这里指供清唱的散曲。

《词林逸响》——散曲戏曲选集。明代许宇选辑。全书分风、花、雪、月四集,各一卷。附有点板,便于清唱。

《吴歈萃雅》——散曲戏曲选集。明代周之标编。分四集,共四卷。附有点板,便于清唱。卷首附有魏良辅《曲律》十八条。

三籁分天、地、人三册——《南音三籁》成书时实分为四卷散曲、戏曲各二卷。凌蒙初《南音三籁凡例》云:“拟每籁各为一集,恐阅者嫌杂,仍以词照宫调收之,而分注其目下。复略加圈于佳句,以示指归云”。

亥豕鲁鱼——“亥”和“豕”、“鲁”和“鱼”,古时篆文形体相近,因而易将“亥”误作“豕”,将“鲁”误作“鱼”。比喻文字错讹。语本《吕氏春秋·察传》:“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已亥也。夫已与本相近,豕与亥相似。’”唐马总《意林》卷四引《抱朴子》:谚云:书三写,鲁成鱼,帝成虎。

津筏——渡河的木筏。比喻达到目的的门径。

金镵——似箭镞的金属手术刀。原为医生抉盲人眼膜所用的医具,比喻医治毛病、改正错误缺点的工具。

闵氏——明末乌程闵氏刊书多而精,世号“闵刻”。

幔亭犹子——袁于令号幔亭仙史。犹子:侄子。

寿之梨枣——指刊印书籍。古时多用梨木、枣木刻版印书,故以“梨枣”为书版的代称。

数奇不偶——指命运乖舛,遭遇不顺。《汉书·李广传》:“以为李广数奇。”《注》“言广命只不耦(偶)合也”。

花魁、捧雪——指传奇剧本《占花魁》和《一捧雪》。

康熙陆年——公元1667年。

伍月望日——夏历五月十五日。

小广——小屋。“广”读演。

《南音三籁》——凌蒙初编的散曲、戏曲选集。编者在《凡例》中称:“曲分三籁,其古质自然、行家本色者为‘天’。其俊逸有思、时露质地者为‘地’。若但粉饰藻缋、沿袭靡词者,虽名重词流,声传里耳,概谓之‘人籁’而已。”

清·丁耀亢

丁耀亢(约1607-1678)——字西生,号野鹤,山东诸城人,明末清初戏曲家。曾作传奇十三种,现存《赤松游》等四种。

唐称乐府,宋称诗馀,元称词曲,一渐而分,浅深各别。若使诗馀再用乐府,则仍涉唐音;若听词曲再拈诗馀,则不为元调。故同一意也,诗馀必出以尖新;同一语也,元曲必求其稳贴。要使登场扮戏,原非取异工文;必令声调谐和,俗雅感动;堂上之高客解颐,堂下之侍儿鼓掌;观侠则雄心血动,话别则泪眼涕流,乃制曲之本意也。故《琵琶》以白描难效,优伶之丹朱易摹。古云:丹青女易描,真色人难学。又曰:画鬼易,画美人难。岂非以真人莫肖,而假态能工乎!

自元本久湮,《杀狗》、《荆钗》既涉俗而无当于文人之观;故时曲日竞,越吹,仅纂组而止可为案头之赏。较之元本,大迳庭矣。愚谓:凡作曲者,以音调为正,妙在辞达其意;以粉饰为次,勿使辞掩其情。既不伤词之本色,又不背曲之元音,斯为文质之平,可作名教之助。近见自称作者,妄拟临川之《四梦》,遂使梦多于醒;因摹元海之《十错》,又令错乱其真。不知自出机杼,总是寄人篱下。仙侠为以人而补天,无非过脉;忠孝乃观风以化俗,妙在不板。士女风流,又作离合套本;刀马热闹,最忌清浊杂伦。词病多端,伤巧伤格,同一病也;曲妙各种,用雅用俗;同一妙也。时曲既多,新声争艳,至有琢字镂词,截脂割粉,落韵不求稳而求生,立意不用平而用怪。故曲曰传奇,乃人中之奇,非天外之事。五伦外岂有奇人?三昧中总完至性。若以李贺鬼才,何不以之作诗?柳七艳情,止可因为散曲。不得已而用典衬题,无奈何而加青敷色,岂必以类书为绘事,借客为正主乎?至于白语关目,尤贵自然。近多开口即排,直至结尾,皆成四六者,尤为不情。如能忽散忽整,方合古今;半雅半俗,乃谐观听。步元曲而困其范围,愧成画虎;摹时词而流为堆砌,未免雕猴。有好句而律苦难调,欲填词而语多伤弱。语曰:何以听?何以射?必如马上击球,庭中滚弹,巧不伤格,欲可入古。甚矣,词家之难也!予素不知曲,近曲南北谱元人各种而观之,略窥当年作者之心,方识后人趋文之弊。妄为商榷,以候公瑾。

时大清顺治已丑秋季,漆园游丁野鹤偶识。

——《赤松游题辞》

[注释]

丹青女易描(二句)——见汤显祖《牡丹亭》第十四出《写真》。

元海之《十错》——明末清初戏曲作家阮大铖,号圆海。所作传奇今知有《燕子笺》、《春灯谜》等九种。《春灯谜》又名《十错认》。写宇文彦因猜灯谜而结识影娘,后经种种磨难及误会,结为夫妻。

三昧——佛教语,意为排除杂念,使心神平静。《智度论》七:“善心一处不动,是名三昧。”

李贺鬼才——李贺(790-816),唐代着名诗人。其诗想象丰富,险峭幽诡,人称“鬼才”。

柳七艳情——柳永(约987-约1053),排行第七,因称“柳七”。北宋着名词人。其词多写男女艳情。

类书——一种工具书。采辑群书,或以类分,或以字分,便于寻检。

画虎——即“画虎类狗”,比喻强行模拟无所成,反贻笑柄。语出《后汉书·马援传》:“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雕猴——唐杜牧诗:“闻巧猴雕刺,夸趋索挂跟。”比喻过于求巧。

语曰:何以听?何以射?——见《礼记·郊特牲》:“孔子曰:射之以乐也,何以听?何以射?”《集说》云:“‘何以听’,谓射者何以能不失射之容节,而又能听乐之音节乎。‘何以射’,谓何以能听音之音节,而使射之容与乐之节相应乎。言其难而美之也。”

马上击球,庭中滚弹——古代体育游戏中的一些技巧。

以候公瑾——意谓俟知音者指正。三国周瑜,字公瑾,精于音乐,演奏有误,必能察觉,时有“曲有误,周郎顾”之语。

顺治已丑——公元1649年。

《赤松游题辞》——丁耀亢在自己所作传奇《赤松游》的题辞中,反映了他类同于明后期“本色派”的创作观点。作者批评了戏曲创作中的那种“琢字镂词,截脂割粉”的现象,提出创作必须出新,必须提倡“白描”,有“真色”,并主张戏曲创作“以音调为正”而“以粉饰为次”,要表达人的“情”“意”。

词有三难:一、布局,繁简合宜难;二,宫调,缓急中拍难;三、修词,文质入情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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