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书面文学
土家族书面文学（或叫文人文学）发展相对较迟。直至元代在土家族地区建立土司制度后，随着汉文化的传播才缓慢兴起和发展。元代大德年间就在建始、施州等地设立学宫，招收土人入学。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朱元璋下令“诸土司皆立儒学”。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巴东、长阳等县设立学校。永乐二年（1404年），酉阳州建立州学；六年（1408年），设立酉阳宣慰司学。
明弘治十四年（1501年），孝宗下令：“土司应袭子弟，悉令入学，渐染风化，以悟顽冥，如不入学者，不准承袭。”在这种强制学习汉文化的政策下，一些土司、土官及其子弟纷纷到附近州县求学。如明正德初年，永顺土司彭明辅就读于辰州，彭元锦、彭象坤于明万历年间求学酉阳，“儒学有才名”，后彭元锦任永顺土司，在老司城设立“若云书院”，招收土司、土官子弟入学，并请外地名师讲授。施州地区土司多将子弟送往州、卫学就读，有的还将其子弟送往宜昌、荆州等地求学。
由此在土司中培养了一批汉文化水平较高的知识分子，他们留下了一大批谱牒、志书和碑文作品，如永顺土司彭世麒着有《永顺宣慰司志》，其子彭明道着有《逃世逸史》，张汉杰着有《南渭州土知州谱》，彭世麟还在老司城观音阁中留有钟铭。容美土司田氏世习儒学，尤以田舜年最为博学，着有《二十一史纂要》《二十一史补遗》《容阳世述录》《田氏一家言》《六经撮旨》等。容美土司田氏诗人群的形成，更是容美土司的一大亮点。自田九龄始，至田舜年止，历时200多年，连续6代，涌现10位诗（文）人（含田楚产），创作各类诗词3000多首（今存有380题、524首），于清康熙年间汇成《田氏一家言》。可以说，明清历代土家族土司、土官都颇通文墨，善诗咏诵，可惜流传甚少。
清雍正年间改土归流后，清王朝取消了土司“禁部中表人不许读书，犯罪至族”和“不准应试”的禁令，从而促进了土家族地区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地方政府开始在城乡设立“府学”“县学”“义学”“书院”“私塾”等，如雍正七年（1729年），在永顺设义学3处，保靖4处。同时，政府还在永顺等地设立考棚，开科取士，并按“土三客二”的录取原则对土家学童予以照顾，鼓励“土童入学”。乾隆年间，“永顺虽新辟之地，而汉土子弟读书应试无殊内地”，应试者“不下千有余名”。鹤峰州考试一场，应试文童就达457名，长乐县（今五峰）文童285名，与宜昌府童生名额相等。由于兴办学校，开科取士，土家文人渐多，书面文学日益勃兴。清至民国时期，土家族文人诗者辈出，如彭勇行（着有《铜柱十二韵》《凤滩七言古风》等）、彭勇功、彭施铎（着有《古近体诗》《味兰山房骈体文》《猛洞河记》等）、唐仁汇（着有《司城怀古》等）、王道（着有《题不二门》《题温泉》等）、龚明钦（着有《姑恶篇》等）、田星六（着有《秋夜堂诗集》等）、向乃祺（着有《土地问题》和《灵溪诗存》）。
酉阳州人冉广烯曾中乾隆壬辰进士，着有《寓庸堂文稿》《二柳山房杂着》，等等，他们留下了许多描写武陵山区秀美山川和反映百姓生活的传世佳作。尤其是根据土家族地区民间民歌形式提炼而成的《竹枝词》，更是雅俗共赏。清代土家族文人彭勇行、彭施铎、向晓甫等共着有300余首《竹枝词》散见于各种旧版县志和录传手抄本中，长阳县人彭秋潭着有《秋潭诗集》。这些《竹枝词》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格调清新、通俗易懂，在民间广为流传。
二、土家族民间艺术
千百年来，勤劳聪慧的土家族人民在长期的社会生产劳动和社会生活的实践中，创造了丰富多彩、独具民族特色的土家族艺术形式。摆手歌，凝重粗犷；哭嫁歌，声声咏叹；咚咚喹，旋律清脆；打溜子，起落有韵；毛古斯，似舞似剧；摆手舞，婉转缠绵；撒叶儿嗬，生死绝唱；土家锦，五色斑斓；吊脚楼，雕梁画栋；竹藤编，琳琅满目……构建成了一座民族民间艺术的宝库。土家族艺术可分为表演艺术和造型艺术两大类。
（一）土家族的表演艺术
土家族表演艺术主要包括民族民间的传统舞蹈、音乐、戏剧、曲艺等多种内容和形式。
1.民族民间舞蹈
湘西土家族传统民间舞蹈主要有摆手舞、八宝铜铃舞、梅嫦舞、跳丧舞（撒叶儿嗬）、毛古斯舞、跳马舞、板凳舞、肉连响等等。其中在土家族地区流传最广、影响最大、最能表现土家族人民生活内容的舞蹈是摆手舞。
土家族摆手舞。摆手舞是土家族特有的民族民间舞蹈，湖南龙山、永顺、保靖、古丈等县，湖北来风、鹤峰、宣恩等县，重庆酉阳、秀山、黔江等县境内土家族都有跳摆手舞的习俗。摆手是土家族大型的祭祖活动，一般是“岁正月初三至十七日止”，也有在二月或三月举行，如龙山就有“二月堂”“三月堂”或祭祀时跳摆手舞，有的地方还有“五月堂”“六月堂”。史载：“土民赛故土司神，旧有堂，曰摆手堂，供土司某神位，陈牲醴，至期既夕，群男女并入。酬毕，披五花被，锦帕裹首，击鼓鸣钲，跳舞唱歌，竟数夕乃止。其期或正月或三月或五月不等。歌时男女相携，蹁跹进退，古谓之‘摆手’”。
过去，凡土家山寨，皆有摆手堂，堂上供有“八部大神”或“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汉”等祖先神。每当摆手期间，每晚全村寨人齐集摆手堂，并带各种祭品，由梯玛主持祭神。祭毕，即于摆手堂前的坪坝中，升起龙凤旗，敲锣击鼓，唱起摆手歌，跳起摆手舞。
土家人跳大摆手的场面蔚为壮观，龙山马蹄寨、农车等地的大摆手按三年两摆的习俗，从正月初九至正月十一日，连续要跳三天三夜。
整个大摆手活动有“闯驾进堂”（包括“临驾”“进发”“闯驾”“进堂”四节）、“纪念八部大王”（包括“祭祀”“弃子”“团圆”“赞妹”“请兄”“出征”“冷待”“比武”“报复”“行赏”十节）、“兄妹成亲”（包括“捉放雷公”“齐天大水”“兄妹成亲”“人种延续”“洛雨射日”五节）、“迁徙定居”（包括“起征”“涉水”“爬山”“定居”“分居”“安家”“斗兽”六节）、“农事生产”（包括“备耕”“挖土”“种包谷”“栽秧”“薅草”“打谷子”“捡桐子”“织西兰卡普”“庆丰收”九节）、“将帅帊普”（包括“备战”“初战”“射皇帝”“埋伏”“牛阵”五节）、“送驾扫堂”（包括“送驾”“扫堂”“嘱咐”三节）等7场。
每当摆手活动开始，男女队伍身披西兰卡普，打着龙凤旗，在“掌堂师”的指挥下，按照一定的顺序，分为龙凤旗队、彩旗队、摆手队、溜子队、牛角唢呐队、披甲队、火炮队，浩浩荡荡进入摆手堂。首先由头戴凤冠，身穿八幅罗裙，手执铜铃、司刀的梯玛带领众人祭祀“八部大神”，祭毕，众人围在摆手堂前的坪坝中，唱起摆手歌，跳起摆手舞，连续三天三夜，每天都有不同的祭祀活动和歌舞场次。
小摆手舞的内容主要表现土家族先民从事农耕和渔猎生产、生活以及模仿飞禽走兽的动作等，展现出一幅山地耕猎文化的生动画卷。小摆手的动作有100多种，但多已逐渐失传。表现原始狩猎活动的有“食姐”（赶仗）、“及米尼”（理脚迹）、“食提”（打得猎物）、“食刻”（抬猎物）等；表现农耕生产活动的有“米坡”（放火烧山）、“叶咱”（砍火畲）、“里嘎”（挖土）、“涅拉一”（播种）、“立布乙”（撒谷种）、“司力舍”（插秧）、“里铺”（薅草）、“多布吐吐”（捡豆子）、“齐布撇”（扯黄豆）、“立布哈”（打谷子）、“乌梭贴”（摘小米）、“翁八哈”（打高粱）等；表现手工业生产活动的有“泽苦择”（绩麻）、“灭扎”（纺棉纱）、“莫时塔”（织布）、“写地”（打铁）、“卡铁吐”（铸铧口）等；表现日常生活劳作的有“送嘎布”（舂碓）、“起列哈”（打糍粑）、“泽沃”（背水）、“卡他”（砍柴）、“阿也”（拖岩）、“七拢嘎”（吃豆饼）、“撇嘎哈”（打蚊子）、“劳茨塔“（晒太阳）、“里力格斯”（抖跳蚤）、“拉嘎地”（冰口痛）等；表现动物仿生的有“旺巴打几”（水牛打架）、“李巴若也”（老虎拖羊）、“半杰打杂”（磨鹰展翅）、“嘎其八汝汝”（蛤蟆跳跃）、“尔必阿沙谷”（猴子爬岩）、“嚓嚓桶苏”（喜鹊做窝）等。
摆手舞的基本动作有“单摆”“双摆”“回旋摆”等，其动律特征为“顺拐（即摆同边手出同边脚）、屈膝、颤动、下沉（即重拍落地）”。
舞蹈节奏一般为2/4节拍，“一慢、二快、三急”，动作刚劲有力，给人以雄健、自由、豪迈的朴素美感。由一鼓一锣伴奏，辅之以牛角、土号，气氛十分热烈。
摆手舞保留了土家族原生态艺术的古朴遗风，故多数学者认为摆手舞产生于原始社会，是土生土长的民族民间舞蹈。也有学者认为摆手舞源自古代的“巴渝舞”，还有人认为是古代“白虎舞”的演变和发展。明清地方志书、碑文石刻及土家族文人对摆手舞的记载和描绘颇多，如乾隆《永顺府志》载：“各寨有摆手堂……每岁正月初三至十七日止，夜间鸣锣击鼓，男女聚集，跳舞唱歌，名曰《摆手》。”光绪永顺贡生彭施铎的《溪州竹枝词》亦记述了摆手舞的盛况：“福石城中锦做窝，土王宫畔水生波。红灯万点人千叠，一片缠绵摆手歌。”
摆手舞是具有土家族民族象征的舞蹈，具有很高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2006年湘西自治州申报的“土家族摆手舞”被列入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08年恩施自治州来凤县和重庆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申报的“土家族摆手舞”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名录。由贵州省沿河土家族自治县申报的“土家族摆手舞”列入贵州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土家族毛古斯舞。毛古斯舞，土家族语称“谷斯拔帕”“帕帕格次”或“拔铺嘎”，汉语多称为“毛古斯”或“毛猎舞”。毛古斯舞产生于土家族祭祀仪式中，是湘西土家族一种古老的舞蹈形式，主要流布在湘西的龙山县、永顺县、保靖县、古丈县。早在清代同治年间永顺土家族文人彭勇功就写有《溪州竹枝词》：“官厅堡上人如潮，雪花又伴歌声飘。村姑摆手口吹‘管’，后生‘食姐’身捆草。”诗中的“后生‘食姐’身捆草”一句就是描写土家族毛古斯舞表演中的“食姐”（狩猎）场景。可见，土家族毛古斯舞的表演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
毛古斯舞是一种具有人物、对白、简单的故事情节和一定的表演程式的原始戏剧舞蹈，它以近似戏曲的写意、虚拟、假定等艺术手法表演土家先民渔、猎、农耕等生产内容，既有舞蹈的特征，又有戏剧的表演性，两者杂糅交织，浑然一体，因此，学术界常常把它称为“中国舞蹈的最远源头”或“中国戏剧的活化石”。毛古斯舞表演大多与跳摆手舞穿插进行，有时在一定场合单独表演。一般连续表演3～7夜，每一夜表演一个完整的场次，舞蹈节目名称都是土家语，主要有“借日”（做阳春）、“送坐、些的”（捕鱼、打铁）、“食姐”（打猎）、“卡普他”（织土花布）、“玻左玻、送嘎布”（推磨、舂碓）、“罗嘎尼啊佚”（抢亲）、扫堂送驾。有的村寨还有“搓你”或“翁习你”（找住处）、“里你”（找地）、“火畲嘎”（砍火畲）、“灭扎”（纺棉纱）、“色左第阿”（请药匠）、“痴吐”（读书）等场次。毛古斯舞动作特点别具一格，表演者屈膝，浑身抖动，全身茅草刷刷作响，头上5条大辫子左右不停摆动，表演中碎步进退，左右跳摆，摇头抖肩。舞蹈内容，可根据表演动作清楚地分辨出来。该舞蹈最突出的特色在于服饰的风格，表演者身穿草衣树皮，古朴大方，极具原始风情。表演对话时要求变腔变调，使观者辨认不出表演者的真实身份。最重要的是毛古斯舞作为一种古老和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可以为土家族舞蹈来源的研究提供较可靠的线索。
毛古斯舞不仅对研究土家族最初的生活形态、生活方式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其表演形态中所保留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神崇拜等远古信仰符号和写意性、虚拟性、模仿性等艺术元素，更是一笔弥足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张子伟、唐方科、陈廷亮、刘能朴等合着的《湘西土家族毛古斯舞》一书已作为“湘西自治州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丛书”之一出版发行，该书对湘西土家族毛古斯舞的名称、流布地域、源流、演变、编演形式与内容、研究价值、保护与传承情况都进行了较为详细和权威的叙述。
2006年由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申报的“湘西土家族毛古斯舞”已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