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安稳的步伐丈量红尘,那么选择修禅吧!当我们将身心合为一体,用全然放松的心境去面对世间的种种时,当我们逐渐打开自己的心门去感受这个过程给我们带来的喜乐和平和时,我们所踏出的就是最安稳的步伐,由此,我们便靠近了幸福。
清净之莲——林清玄
偶尔在人行道上散步,忽然看到从街道延伸出去,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一轮夕阳正挂在街的尽头,这时我会想,如此美丽的夕阳实在是预示了一天即将落幕。
偶尔在某一条路上,见到木棉花叶落尽的枯枝,深褐色的孤独地站边,有一种箫索的姿势,这时我会想,木棉又落了,人生看美丽木棉花的开放能有几回呢?
偶尔在路旁的咖啡座,看绿灯亮起,一位衣着素朴的老妇,牵着衣饰绚如春花的小孙女,匆匆地横过马路,这时我会想,那年老的老妇曾经也是花一般美丽的少女,而那少女则有一天会成为牵着孙女的老妇。
偶尔在路上的行人陆桥站住,俯视着在陆桥下川流不息,往四面八方奔串的车流,却感觉到那样的奔驰仿佛是一个静止的画面,这时我会想, 到底哪里是起点?而何处是终站呢?
偶尔回到家里,打开水龙头要洗手,看到喷涌而出的清水,急促地流淌,突然使我站在那里,有了深深的颤动,这时我想着:水龙头流出来的好像不是水,而是时间、心情,或者是一种思绪。
偶尔在乡间小道上,发现了一株被人遗忘的蝴蝶花,形状像极了凤凰花,却比凤凰花更典雅,我倾身闻着花香的时候,一朵蝴蝶花突然飘落下来,让我大吃一惊,这时我会想,这花是蝴蝶的幻影,或者蝴蝶是花的前身呢?
偶尔在静寂的夜里,听到邻人饲养的猫在屋顶上为情欲追逐,互相惨烈地嘶叫,让人的汗毛都为之竖立,这时我会想,动物的情欲是如此的粗糙,但如果我们站在比较细腻的高点来回观人类,人不也是那样粗糙的动物吗?
偶尔在山中的小池塘里,见到一朵红色的睡莲,从泥沼的浅地中昂然抽出,开出了一句美丽的音符,仿佛无视于外围的污浊,这时我会想:呀!呀!究竟要怎么样的历练,我们才能像这一朵清净之莲呢?
偶尔……
偶尔我们也是和别人相同地生活着,可是我们让自己的心平静如无波之湖,我们就能以明朗清澈的心情来照见这个无边的复杂的世界,在一切的优美、败坏、清明、污浊之中都找到智慧。我们如果是有智慧的人,一切烦恼都会带来觉悟,而一切小事都能使我们感知它的意义与价值。
在人间寻求智慧也不是那样难的。最重要的是,使我们自己的柔软的心,柔软到我们看到一朵花中的一片花瓣落下,都使我们动容颤抖,如悉它的意义。
惟其柔软,我们才能敏感;惟其柔软,我们才能包容;惟其柔软,我们才能精致;也惟其柔软,我们才能超拔自我,在受伤的时候甚至能包容我们的伤口。
柔软心是大悲心的芽苗,柔软心也是菩提心的种子,柔软心是我们在俗世中生活,还能时时感知自我清明的泉源。
那最美的花瓣是柔软的,那最绿的草原是柔软的,那最广大的海是柔软的,那无边的天空是柔软的,那在天空自在飞翔的云,最是柔软!
我们心的柔软,可以比花瓣更美,比草更绿,比海洋更广,比天空更无边,比云还要自在,柔软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恒常的。
且让我们在卑湿污泥的人间,开出柔软清净的智慧之莲吧!
慧心禅语:
当我们刻意地想要发现美的时候,究竟是我们发现了美,还是美主动丰富了我们的眼睛?究竟是心灵装进了美,还是美闯入了心灵?
《菜根谭》里说道:“无事时,心易昏冥,宜寂寂而照以惺惺;有事时,心易奔逸,宜惺惺而主以寂寂。”也就是说,一切的外在状态都是取决于内心,你想要如何选择,那么选择就会如何成就你。换言之,如果你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你就会拥有它。柔软的心也是如此,当你的心能够容纳万物时,一切的事物都是美的。要知道,心中有莲,则足下生莲。
我是禅花一朵——本性法师
近日,主法福州开元寺水陆空法会。
法会现场,各色鲜花,点缀诸坛,很是庄严与善美。人人见之,心生欢喜。
从鲜花,我想到禅花。
正如胡兰成一语点破——禅是一朵花。
禅的起源,多唯美啊。佛陀拈花,迦叶微笑。
这让我想起,花的微笑,微笑的花。
唯美,是花的一面,也是禅的一面。
禅花的另一面,虽也唯美,却是令人感伤的了。
诸坛之外,竹篓子里,往往横卧或竖卧着一些枯花。花枯了,就被扔进竹篓,等待的命运,便是被抛弃,只是有的抛得文明,有的抛得野蛮。看枯花,谁会想到,枯的它曾经来自花蕾,曾经芬芳四溢,引得赞美连连。“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雪窦禅师如是说。这是悲?还是喜?其时的深花,而今又在哪里?原来,枯花,便是其归宿与结局。曾经,在泰宁庆云寺,寺前寺后,自然山野,异草奇花,它们从不通知我们,便悄然竞相绽放。走过它们之间,我也想做禅花一朵,一如它们,开得那么奔放,那么洒脱,那么坦诚,那么至真,甚至那么肆无忌惮,那么不顾一切,不问有无观众,不计有无雨露,不究何时飘落,甚至无意知晓落花成泥后会被踏上什么、会被栽上什么,未来是轮回成花还是轮回成树。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禅花处处,那么,这个时空中,有多少世界?
在这多少世界中,我们会是禅花处处中的哪一朵?
我愿是那一朵:幽香山中,人迹绝至,归云落影,开谢自知。
慧心禅语:
每一个生命都是一种美好,可是,并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利用这个优势去拓展美好,因而,那一朵朵禅花会在天长日久中逐渐枯败。如何能够使其保持住美好的容颜呢?本性法师说:“应当是悟。”有所悟,始当发现美;有所悟,始当赞其美;有所悟,始当悟其美;有所悟,始当有所为;有所悟,始当无不为。
惟心——梁启超
境者心造也。一切物境皆虚幻,惟心所造之境为真实。同一月夜也,琼筵羽觞,清歌妙舞,绣帘半开,素手相携,则有余乐;劳人思妇,对影独坐,促织鸣壁,枫叶绕船,则有余悲。同一风雨也,三两知己,围炉茅屋,谈今道故,饮酒击剑,则有余兴;独客远行,马头郎当,峭寒侵肌,流潦妨毂,则有余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与“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同一黄昏也,而一为欢憨,一为愁惨,其境绝异。“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同一桃花也,而一为清净,一为爱恋,其境绝异。“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与“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同一江也,同一舟也,同一酒也,而一为雄壮,一为冷落,其境绝异。
然则天下岂有物境哉,但有心境而已!戴绿眼镜者,所见物一切皆绿;戴黄眼镜者,所见物一切皆黄;口含黄连者,所食物一切皆苦;口含蜜饴者,所食物一切皆甜。一切物果绿耶?果黄耶?果苦耶?果甜耶?一切物非绿、非黄、非苦、非甜,一切物亦绿、亦黄、亦苦、亦甜,一切物即绿、即黄、即苦、即甜。然则绿也、黄也、苦也、甜也,其分别不在物而在我,故曰三界惟心。
有二僧因风飏刹幡,相与对论。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往复辨难无所决。六祖大师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自动。”任公曰:“三界惟心之真理,此一语道破矣。”
天地间之物一而万、万而一者也。山自山,川自川,春自春,秋自秋,风自风,月自月,花自花,鸟自鸟,万古不变,无地不同。然有百人于此,同受此山、此川、此春、此秋、此风、此月、此花、此鸟之感触,而其心境所现者百焉;千人同受此感触,而其心境所现者千焉;亿万人乃至无量数人同受此感触,而其心境所现者亿万焉,乃至无量数焉。然则欲言物境之果为何状,将谁氏之从乎?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忧者见之谓之忧,乐者见之谓之乐,吾之所见者,即吾所受之境之真实相也。故曰:“惟心所造之境为真实。”
然则欲讲养心之学者,可以知所从事矣。三家村学究,得一第,则惊喜失度,自世胄子弟视之何有焉?乞儿获百金于路,则挟持以骄人,自富豪家视之何有焉?飞弹掠面而过,常人变色,自百战老将视之何有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自有道之士视之何有焉?天下之境,无一非可乐、可忧、可惊、可喜者,实无一可乐、可忧、可惊、可喜者。乐之、忧之、惊之、喜之,全在人心,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境则一也。而我忽然而乐,忽然而忧,无端而惊,无端而喜,果胡为者?如蝇见纸窗而竞钻,如猫捕树影而跳掷,如犬闻风声而狂吠,扰扰焉送一生于惊喜忧乐之中,果胡为者?若是者,谓之知有物而不知有我;知有物而不知有我,谓之我为物役,亦名曰心中之奴隶。
是以豪杰之士,无大惊,无大喜,无大苦,无大乐,无大忧,无大惧。其所以能如此者,岂有他术哉?亦明三界惟心之真理而已,除心中之奴隶而已。苟知此义,则人人皆可以为豪杰。
慧心禅语:
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想真正做到这点,首要的就是眼中有色,心中无色,唯此才能坦然面对世间的各种诱惑。范仲淹有个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定力也在于内心,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似乎有些夸张,可是,究竟还是有人做到了,因而不能说这句话的存在不具有合理性。
此文的三界唯心需要同形而上的唯心主义区分开来,三界唯心是在明白自己的想法之后坚持并且努力实践的过程,有着很明确的理性价值导向;形而上则是在某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上无限制地扩散。唯心,是一种品质,一种智慧,做到唯心,并且使之达到身心一体的境界,那么你就成了真正的豪杰。
随师学禅——明海法师
1
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师父的情景:一位老和尚从书桌上抬起头,从容地转过身,慈悲安详,和蔼可亲。因为是冬天,他还戴着一顶毛线织的帽子。我好奇地想:怎么和尚还戴帽子呢?我这样才一动念,师父就随手把帽子摘下来。我想:这老和尚一定有神通呢!
后来师父淡然地告诉我:他没有神通。对他这话我总不信,便用心观察,神通虽然没有找到,却发现了许多意味深长的妙处。
2
师父在北京的住处是一套三间相通的房子,中间一间是佛堂兼客厅,边上一间是他的卧室兼书房,他日常在这里工作,如果有人拜访,一转身又可以接待客人。
师父的工作都要伏案去做:写文章、改文章、校对稿样、给信徒回信,他做起来都是一丝不苟,字迹从不潦草,标点符号清清楚楚。有一次我帮忙誊一份东西,他看了指出许多毛病:破折号应在两格中间三分之二的地方,句号、逗号在方格左下角……我听了惭愧万分:平时还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过了关呢!
我曾经想:做许多工作都和修行用功不妨碍,做师父这份案头工作却不好用功。你想:一边写文章,一边念佛或者观心,那是不行的,文章一定写不出来。有一次我拿这样的问题问师父,他说:“看书就看书,写文章就写文章,一心一意,不起杂念,这就是修行。”
这话很平淡,我却做不到,难就难在“一心一意”上。我的习惯,每每写文章时惦记着打坐,打坐时又老想着文章该怎么写。总之是心里总有一些和身口不相应的细微妄想流动,走路时不安心走路,吃饭时不安心吃饭,所谓心不在焉——心不在这里,在哪里呢?自己都觉察不出。
师父却总是那样专注,写文章是这样,吃饭是这样,扫地是这样。他在北京的生活是十分平常的:早起坐禅、扫地、打开水、到斋堂打饭、坐办公室、改稿、校稿。理论起来可以说是弘法度众生,师父做起来却是如此平实、安详,本地风光、自自然然。他扫地时是那样从容不迫,心无旁骛,仿佛世界上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了。他要我们学会扫地,认认真真,一丝不苟,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无有间断,能做到这一点,就能成就大的道业,就能振作佛法的教运……
当然,师父要是有条件一直专注于案头工作也好,事实是他的工作经常被前来拜访的信徒打断。有的是修行遇到问题要请教,也有的刚接触佛教,还有的是工作、生活不顺心,请师父解忧。来的人有学生、工人,有家庭妇女,有时一家夫妇带着孩子一起来。
这时候,师父就得放下手头的工作,接待这些来访者。和他们讲佛法、聊家常、解答疑难,话语从容平实,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人们围着他,像冬天里围着一盆火,舍不得离开。
等来访者一走,师父又回到书桌旁,拿起了笔。
这样的情形见多了,我终于感觉到:师父如是的行持中大有“文章”在。首先我自己做不到。换了我,写文章到精彩处,有人打断,心里会生烦恼;而谈话结束后,心又不容易收回,一定还挂记着刚才的谈话。师父却两无妨碍,他放下案头的书、笔,接待来客,给人的印象他刚才什么都没干,专门等你来拜访呢,所以才那样精神饱满,光彩照人;等人一走,他又继续他的工作,仿佛一直如此,没有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