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香蕉園裏,讓文凡痛快的享受了一把當地主的癮,站在吊腳屋上,望著大片大片的林地,他想象著自己就是林子的主人,那過往的飛禽走獸就是自己的手下。每天派出去天空循視自己領空的鳥兒,看著它們翱翔天空,然後飛進香蕉園裏來和自己報告一切。那滿山到處亂竄的山鼠和野雞就像自己的戰鬥士一樣保護著自己的領地,一種聖神不可侵犯的味道。
這樣悠然自得的日子讓文凡忘記了現實生活的種種,他盡情地享受著。很快,那已經剩下不多的白米和蔬菜告訴了文凡一個現實的問題——怎麼解決填飽肚子的問題,因為不懂做飯已經浪費了很多的食物了。可回大院的路又不熟,也不想去找張揚救濟一下。無奈的他開始想法子來解決生存問題,他努力地回憶著那天跟著蒙哥一路走來的每一個情景。
早晨的陽光才剛剛露出羞澀的額頭,文凡早早就起來整理好東西準備重走來時的路了。山林裏的早晨充滿了寒氣,逼得文凡臨時改變計劃——就像他自己說的,這裏的一切都是和自己對著干那樣。他趴在窗口看著朦朧般的香蕉園慢慢的呈現在太陽光底下,那滿是想成就一番事業的腦子又有新的主意了——這一大片的香蕉園就這樣放著也太浪費了,何不去找楊林談談合作,要是自己能把香蕉園救活的話那可是一筆可觀的收入。這樣的想法瞬間讓冷卻的身子沸騰了起來,真是人生到處是希望啊!
在太陽光芒慢慢普照整片山林時,地表面的溫度終於慢慢地上升了。文凡踩著還滿是露珠的野草,眉開眼笑地行走在清爽的山林間,那些「嫻靜小泥等等」的小鳥在樹梢上列隊歡送著文凡。看來這一路應該很順利,他開始想象著院子的誰誰誰會跑出來迎接自己,在那慾望的催眠下,他好像覺得素嫚也會手抱著大束的鮮花來迎接著。想到這些,他開心地笑了,好像林中的鳥兒也跟著自己在笑了起來,嘰嘰喳喳的叫著。
一路上走得很順利,走過滿是野草的小山丘,來到那片長滿五顏六色的鮮花地,他還是對那花蕾感到很好奇,可那可憐的記憶怎麼也不讓他想起點什麼。走進山谷,心裏已經想象著在油菜花地里奔跑的場景了,同時也想著好好報復一下那該死的樹根——害自己狠狠地摔了一跤。但他跑上一座小山,正高興地往下走,心裏想著:油菜花地就要到了。左右腳一前一後地奔跑著——他突然來了一個「剎車」,眼前的景象徹底把自己給蒙了。沒有那令人嚮往的油菜花地,卻是那想不起來歷的花蕾地——他又兜回來了。他眉頭緊鎖很不滿意的回憶著哪裏出錯了,望著小山谷,他大步地往山上再次出發了。很快,他又回到這片長滿五顏六色的鮮花地——這樣幾次下來,文凡看著這讓他相當氣憤的鮮花和那想不起的花蕾,他開口大罵了起來:
「你丫個媽蛋,到底想怎樣啊。」
絕望的他癱坐在野草中,看著一座座讓自己迷失方向的山,突然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對生活徹底失去了希望。在悶熱的氣溫中,文凡的氣力慢慢在流失,他開始駝著背頭搖搖晃晃的。折騰了一個早上,大院子沒有回到,卻白白浪費體力在這山間野林裏。文凡站了起來,看樣子是已經放棄了回大院的計劃了,他順手拔了幾株那不知名的花蕾,嘴裏念叨著:你這討人厭的花蕾,還不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好讓我有氣無處發。
搖搖晃晃回到香蕉園,他尋思著下一步應該怎麼辦,總不能真的就這樣餓死在這毫無人煙的地方吧。休息了一下,他開始去尋找可以吃的一些野菜了——文凡壓根就不知道哪些是可以吃的野菜,哪些是不可以,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有一些野菜亂吃是致命的。從香蕉園走到了甘蔗地,除了那東倒西歪的野草外,好像並沒有什麼有食用價值的野菜。看著那綠色而瘦小的香蕉,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心裏想著:你這不爭氣的東西,如果長得好點還可以補充一下糖分。面對如此處境他開始盼望起了張揚又會突然地到來,就像上次一樣為他做飯。明明知道怎麼去老街的路卻死活不想去——那放不下的面子真心把文凡折磨得夠難受。
傍晚時分,太陽已經快到山腳下了,周圍的可見度在慢慢的降低中,文凡用那剩下一點的白米隨便煮了個不像樣的粥吃了。他想著或許睡覺可以解決飢餓這個偉大的難題。躺在那吱吱響的木板床上,肚子裏面咕嚕咕嚕的叫聲讓他一刻都不得安寧,腦子裏想起了高中時媽媽做得午餐——把雞蛋放進沸騰著的水,再放一些鹽巴,有時還會有豬肉;再加一道青菜心,也是簡單的用沸騰的水加上鹽巴。在他的印象中好像還有一道菜,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想到這些,他開始咽起了口水。他摸了一下嘴角的口沫,腦子裏的回憶一下子回到了小學時期。小學時總是不喜歡自己帶水壺上學,學校的教學樓最高的是第四層,六年級時正好就在四樓上課,是一間近樓道的教室——好像是六年四班。在那夏天的午後,熱浪般的氣流讓四樓的學子們口乾舌燥。也不知道文凡在堅持什麼,每天下午的前兩節課,他總是在口渴的狀態中,想象著有一大瓶水讓他打開來,痛痛快快地大口喝著,因為喝得快的原因,還讓多餘的水從嘴角流出直落到白色襯衣的校服上,那濕透的上衣與胸口的接觸,一種冰涼的氣息流淌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關鍵的時刻總會有些意外發生,就像電影需要出現矛盾來刺激一下劇情的發展。一陣突突突的摩托車聲把文凡從那美好的回憶中拉了出來。透過窗口,他清楚地看到幾盞強烈的黃色燈光在照射著香蕉園。他走出屋門,望著摩托車聲的方向——三四輛摩托車在香蕉園的一邊停靠著,車上坐著都是一些十幾二十歲那般的少年。他們加大著油門,在一陣陣突突突的摩托車聲中,車頭黃色的燈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四五個少年正邁向香蕉園裏面。文凡愣住了,這樣的情況自己一個人是要喝住他們,還是裝不知道。一個一個可怕的信息在他的腦子裏不停的轉動著。他右手的中指因害怕而發抖了起來,他多麼希望此刻是在夢境裏面,這樣他可以變成一個巨人,把眼前的這些少年一個個的踩在腳下——咔嚓一聲巨響,一顆倒霉的香蕉樹就那樣無預警地倒下了。文凡蹲了下來,雙手開始在地上想著可以摸到點什麼,結果什麼都沒有摸到。他開始慢慢地挪開腳步,退回到屋裏面,在進門的那一刻,已經哆嗦的雙腳撞到了地上的大鍋——咣當一聲,一股強烈的冷汗從頭到腳後跟循環了好幾回。他馬上走到窗口,努力壓著頭看到外面去。那突突突聲的摩托車聲不見了,只是那黃色的車頭燈好像正向吊腳屋這邊移動過來,他已經感覺到一種死亡的氣息;開始在心中向地主爺求救著。一陣腳步聲從遠到近在慢慢的接近吊腳屋,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這屋不是沒有人住嗎?怎麼有聲音。宏傑,你拿個「土蛋」把它給轟了,黑漆漆的像個鬼一樣。」
這聲音不是明仔嗎!文凡心裏埋怨起來:這陰魂不散的傢伙,真是到哪都要和自己扯上關係。文凡想著上天不會再對自己那麼好,本來對父母不孝一走了之已經夠被天神爺懲罰個幾百上千次了,所以現在的一切是應該的,他放棄了祈求地主爺了。開始想念起遠方的母親,這時才知道自己真的太年輕了,想法太幼稚了。渴望著死後可以得到家人的原諒。他閉上雙眼,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切都做好了準備,準備迎接那可怕的死亡。
「你們這班人在這裏做什麼,有完沒完啊。」
話音剛落,只聽到一陣急步的腳步聲快速地遠去。文凡扶著墻角,慢慢的把頭探出窗口,遠處的摩托車聲越來越小,慢慢的消失在漆黑的山林裏。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了香蕉園裏。文凡不敢出聲,他用盡眼力去一探究竟那個人到底是誰。在皎白月光下,一張熟悉而親切的臉龐讓文凡感覺到很溫暖——是蒙哥。文凡用盡力氣大聲叫道:
「蒙哥,我在這啊。」
蒙哥被文凡的聲音嚇住了,他四下張望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了聲音來自吊腳屋上,他慢慢地走了過來,提著聲音問道:
「誰,誰在這裏?」
「是我啊,文凡。」
蒙哥一看屋上的窗口邊是文凡,他快步走了上去,問道:
「你不是回去家裏做事了嗎?怎麼還在這裏?」
「我不認識路,走了好幾次都走不到,餓得我都快發瘋了。」
「這裏離老街也不是很遠,你可以去那邊找點吃的先嘛!」
「怎麼找,我沒錢又沒朋友。」說到朋友,文凡楞了一下,原來自己潛意識裏面張揚還不是自己的朋友。
「你這年輕人,生存能力太差了。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明天天亮我帶你回去。」
文凡跟著蒙哥走了,飢餓無力的他用手撐著腰間,一前一後晃動地走著。
「是了,蒙哥,你怎麼知道明仔他們來香蕉園搗亂。」
「又是明仔,這小子真拿他沒有辦法。我在那邊山林培養其他的農產品,你也知道我們這邊的山林種什麼都活不下去——老爺也是很頭痛,大家還得吃飯呢!這幾輛摩托車剛剛已經在我那邊鬧了一番,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會來這片香蕉園裏,就跟著過來。還好來得快,我記得上次香蕉園都被他們燒了一大半。要不是老爺讓我忍讓點,我可不怕他哥哥登是誰。」
「哥登是什麼?」
「是緬甸人的稱呼——哥哥的意思——也是明仔他哥哥的名字。」
「可我聽說他哥哥是個人物,不好惹的。」
「啊!不說這些,快點走啦。」
倆人很快就到達老街,老街上的夜晚和第一天來時一樣,燈火輝煌,歌舞升平。那小巷裏面的賭場最為熱鬧,裏面吵鬧的聲音傳遍了整條老街大街一直到很遠的山林裏去。吃過東西,文凡已經開始犯困了,在與蒙哥聊天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