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立春。邮差的门环又绿了。
壁虎也在血管里挂起了小的灯笼。
寒气贴在门楣上,
是纸剪的喜字。
祖母在谈论邻家女孩的蛀牙,
声带布满了褶皱。
我的书法没什么长进,
笔端的墨经常走神,滴落在宣纸上,
化开,犹如一支运粮的船队。
它们也该向京城出发了。
我给你捎去了火腿一支、丝绸半匹和年糕几筐,
还有家书一封。那首小诗
是我在一个傍晚写成的:门前的河流
让镇上的主妇们变得安静,
河水拐弯熟练得像做家务。
不远处,就要过年了。
节日的气氛整天在我身边忙碌。
似乎橱里的碗也亮了许多。
至于庭院里的那株腊梅,
喧闹得有点冒昧,又有点羞愧。
每当夜风吹过,就会有一阵土腥弥散。
水乡经过染坊的漂洗,
成了一块未出嫁的蓝印花布。
二
解冻之时,木犁
或者虫蚁疏松着泥土。
当然,还需检查地窖阴暗的湿度。
今日,在管家的安排下,
全家都在擦拭、扫房和沐浴。
女童的缎鞋则像刚开封的黄酒,
匆匆穿过精巧的游廊,
在空气两旁刺绣出瑞香与迎春。
你知道,在这欣欣向荣的柳风里,
我应该拥有梳洗打扮之后的心情。
但是,衰老的冬天仍有着苛刻的寒冷。
三更敲过之后,整座府院
就掉进了一幅“寒江钓雪图”。
墙上的古筝,荒芜又多病。
火盆里的炭将一生停留在灰中。
岁暮的影子,
又徒增了些许无辜的华丽。
-2002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