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房里并无灯火,只能靠着过道上摇摆的吊灯与窗外的月光指明。
孙宇轩斜躺在铁栏杆旁,眉头紧皱,已是睡下片刻的他似乎在做着噩梦。瘦皮猴和白胖子都已入觉,黑社会大哥模样的人依旧是倚靠着牢墙,不好看出是否在休憩。
黑暗中,唯有那对二十多岁的兄弟俩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又过许久,瞧到屋内其他人都已经没有了动静,似乎已经沉浸在梦中,两兄弟才缓缓起身,向面朝着门口的孙宇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爬的较快,一只黑长的手臂眼看就要伸到孙宇轩细嫩的脖子上,谁知这时,墙根下久久未语的黑社会大哥竟然蓦地高声喊了一句。
“刘方,刘成!”
两人惊异地回过头来,眉间闪过一丝愠怒,似是在不满黑社会大哥打断他们的行为。而房内沉睡的几人也纷纷被这一声大吼惊醒,摇着头慢慢坐了起来。只有瘦皮猴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脸上哪里还有沉睡的红润。
“甘霆,你他吗别多管闲事!”
两兄弟中年纪较小的一个首先忍不住,朝着窗口下的黑社会大哥怒吼发火。而一旁睁眼醒来的孙宇轩刚想起身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发现一只粗壮的手臂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咽喉。
我去,这哪跟哪啊,刚才不还一团和气吗?怎么老子躺着也中枪啊!
看着两兄弟中年纪较大的那名一脸漠然的望着自己,那感觉像是在看什么猎物一般,孙宇轩忽然觉得心中一颤。
“已经第三个了,还不够吗?”
黑社会大哥模样的人缓缓站起了身体,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滞。紧张而压抑的环境使得孙宇轩觉得自己不妙,为什么连瘦皮猴和白胖子的目光中也隐隐闪烁着同情。而眨眼间,弟弟刘成也已经站了起来,原来有些干瘦的皮肤,此时竟然发出了一种血腥的气息,让人感到冰冷而又窒息。
“少几把瞎吱呀,都到这屋里来了,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给我们兄弟俩做个补品。”刘成边说着,还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美食。
其他人的眼中也都闪过了一丝不忍,只有被狠狠摁在地上的孙宇轩听到“补品”这两个字大感疑惑,只知道什么洋参鹿茸,还有“伟哥”的能滋阴活血,难道自己这种瘦小伙也算?呕……
一旁摁着他的刘方发现孙宇轩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社么,但手臂却更加用力,嘞的孙宇轩憋得脸都红成一片。
“够了,你们兄弟俩染上了病,就他吗的自己治,把别人的心当药吃?”黑社会大哥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一身黑色劲装冷酷霸气,左眼细长的疤痕更是有一种狠辣的感觉加身。刘成心中有些不安,由于不知他的底细才迟迟未下手,今个儿竟然成了“猎食”的阻碍。
相比来说有些矮小的刘成,装作是在低头考虑他的话。但随着黑社会大哥的步步逼近,眼光中闪过了一丝凶狠,对像是毫无防备的甘霆抬腿一脚,向着他的头飞踢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甘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刘成的反应,左手迅速一抬,毫不用力的便已经抓住了刘成的飞腿,然后接着左手跟上一抓大腿,“丢小鸡”般向后一甩,浑身血气的刘成还未发威,便被扔到了两米外的墙角处。
一直在看戏的白胖子连忙左踏一步,然后“呼”的一下来了个泰山压顶,只听到刚要爬起的刘成“啊”的惨叫一声,便没了下文,只有瘦皮猴在墙角“咯咯咯”的笑着,笑声却是十分渗人。
禁锢着孙宇轩的哥哥刘方额头上布满了窘迫的汗水,心中已经有了畏惧与逃避,但觉得手里还有个人质,也许能当作筹码,便要出生威胁。谁知被摁着的孙宇轩思虑了好一会儿,竟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向着刘方有些肮脏的右手狠狠一咬,痛的他不自觉的放开了手臂。
甘霆略带赞赏的看着孙宇轩配合的举动,抓住机会快步一蹬,踢翻了还在咬牙的刘方。随着刘方的瘫倒,丧心病狂的两兄弟才算停止了恐怖的行为。只有孙宇轩心中还久久不能平静,一阵后怕的捂着胸口,流下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校衣。
“有,有谁能给我解释下吗?”
许久之后,囚房里再次回归到寂静,只有墙角刘方和刘成的尸体,预示着刚刚的一切绝非幻想。听过了瘦皮猴添油加醋的讲述,孙宇轩这才了解了刘成为何称自己是“补品”的原因。
原来,那刘成刘方两兄弟已经入狱一月,是背着两条人命进的牢房,等待政府的判决。而之所以杀人,便是由于他们身上的怪病——噬心种,类似苗疆的蛊术,只要一星期内不食用人心,便会浑身如蚂蚁咬噬般疼痛。
其实在孙宇轩之前已经有两名刑犯被两兄弟合力掏掉了心脏,地上散乱的“抹布”就是他们的衣物。但其余三人却也无能为力,这无亲无故的,谁愿和俩杀人犯对着干?直到今日孙宇轩的入住,让黑帮大哥甘霆有些不忍,才出手相救,显露了自己的身手,终止了两兄弟的大杀特杀。
白胖子在一旁点头赞同,似乎生来就是不多说话,只愿用动作——也就是油白的大脑袋来回答。别看瘦皮猴和白胖子长得奇形怪状,但其实两人是早已臭名昭著的抢劫犯,不少新闻的头条都被他俩占据。听到这个解释,孙宇轩再次觉得自己的脱身已经无望,人家特级杀人犯都关进这地方,自己就一小学生能有什么能耐呢。
“甘大哥,你呢?”注视着对面救自己的人,孙宇轩又是一阵好奇与暖心。只见甘霆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盘坐的躯体也缓缓舒展,刚刚对敌时的凶光早已收起,一脸木然的开始了讲述。
“洒家,粗人一个,本是南湖一个公司的保安部长,后来遭人设计,被迫逃到了东山省这块山清水秀的地方。”
声音沉稳而又略带慵懒,甘霆的目光里隐隐有些暗淡。
“开始时只想躲过追杀,易容改名跑到了家夜总会打工。但谁知,仇家竟然不远千里的追来,我也不愿再忍气吞声。后来,发现这样安逸的生活真的不适合我,骨子里还是忘不了打打杀杀的热血时光,于是就召集了几个兄弟,组建了个小帮派,便决定和他们对抗。
也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叫做‘沧浪帮’。
开始时还很顺利,连续围捕了他们几次都抓个正着。但不知为何,在一次行动中竟被警察抄了后路,我自己侥幸逃出,沧浪帮也大伤元气。而就在一个多月前的早晨,我还在被窝里想着反攻的美梦,就被警察踹开房门,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再后来,便是你们所见到的了。”
孙宇轩听着甘霆的遭遇,一会儿觉得热血澎湃,一会儿又觉得凄苦无奈。看到甘霆的那道疤就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没想到这黑帮大哥也是有苦衷的啊,自己以前还幻想着一呼百应,兄弟们为自己前仆后继,小妹妹们端茶送水的模样,恐怕也就是个梦了。
而瘦皮猴和白胖子似乎早已听过他的故事,说了声“晚安”便又继续沉睡。
孙宇轩与甘霆对视了一会,注意到了他眼中些许的同情之色,干笑几下,便找了几块脏布子躺了下来。而甘霆也没有再多安慰他什么,这个铁打的汉子本不想对自己惨淡的人生低头,奈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暗算自己的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在这个囚房里郁郁苦闷。
深夜,月亮已被些许黑雾掩埋,使得天空都有些昏暗。房中再无闲谈,只有白胖子“呼呼”的打鼾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