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长安二年(702),武则天又创武举科,以选拔军事人才,满足了当时边疆战争对将领的需求。她还开创“南选”,即从边远地区选拔人才。值得一提的是,武则天还增加了科举名额,在她辅政与执政的五十多年里,进士及第人数共一千多名,每年平均录取的人数是贞观年间的两倍多。在这一系列的鼓励用人、选人的制度促进下,一大批能力强、对王朝忠心的人才被选拔出来,任职于各级官僚机构里,不但让新政权趋于稳定,也为社会经济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更值得一提的是,武则天执政期间,前前后后任用宰相一职达到了73人,在中国历史上创了纪录。狄仁杰、李昭德、娄师德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狄仁杰出身于一个官宦之家,经过科举考试踏入仕途。后来,狄仁杰被人诬告,时任工部尚书的阎立本为河南道黜陟使,受理讯问。经过调查,阎立本不仅查清了事情的真相,而且发现狄仁杰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才,于是推荐狄仁杰做了并州都督府法曹。其后,狄仁杰升任大理丞。他刚正廉明,执法不阿,兢兢业业,处理了大量的积案,一时名声大噪,成为朝野推崇备至的断案如神、惩奸除恶的名人。狄仁杰的断案事迹被近代荷兰汉学家高罗佩作为蓝本,创作出百余万字的《狄公案》一书,风靡欧洲。《狄公案》的英文名字叫JudgeDee,直译为《狄法官》,“狄公”成为欧洲家喻户晓的人物,被誉为“东方福尔摩斯”,这些都是后话了。
后来狄仁杰被任命为侍御史,负责审理案件,纠劾百官。任职期间,狄仁杰恪尽职守,对一些巧媚逢迎的权要进行了弹劾。垂拱二年(686),狄仁杰出任宁州(今甘肃宁县、正宁一带)刺史。宁州为各民族杂居之地,狄仁杰因地制宜,注意妥善处理少数民族与汉族的关系,化解了民族矛盾,稳定了当地的社会秩序,得到了武则天的称许和信任。后狄仁杰升为冬官(工部)侍郎,充江南巡抚使。狄仁杰针对当时吴、楚多淫祠的弊俗,奏请焚毁祠庙1700余所,唯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减轻了江南人民的负担,得到了当地居民的一致拥护。
垂拱四年(688),越王李贞父子起兵反叛。武则天派兵平定了这次宗室叛乱后,令狄仁杰出任豫州刺史。当时,受越王案株连的有六七百人在监,籍没者多达5000人。狄仁杰深知大多数黎民百姓都是被迫在越王军中服役的,因此上疏武则天减少株连。武则天听从了他的建议,特赦了这批死囚,改杀为流,安抚了百姓,稳定了豫州的局势。
后因有人状告狄仁杰出言不逊,武则天将狄仁杰贬为复州(今湖北沔阳西南)刺史,入为洛州司马。而狄仁杰没有就此被冷落,武则天心中非常敬重其才能。天授二年(691)九月,狄仁杰被任命为地官(户部)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开始了他短暂的第一次宰相生涯。
长寿二年(693)正月,武承嗣勾结酷吏来俊臣诬告狄仁杰等大臣谋反,将他们逮捕下狱。后狄仁杰被贬为彭泽令。万岁通天元年(696)十月,契丹攻陷冀州(治所在今河北临漳),河北震动。为了稳定局势,武则天起用狄仁杰为与冀州相邻的魏州(今河北大名一带)刺史。狄仁杰到任后,改变了以前将百姓赶入城内专门防御的做法,而是让百姓返田耕作,作出要打持久战的准备。契丹人看到狄仁杰确实想和自己较量一下,又深感长期在外作战对己不利,于是不久就撤兵了,魏州避免了一次灾难。当地百姓对狄仁杰非常感激,立碑来感谢狄仁杰。不久,狄仁杰升任幽州都督。
随着狄仁杰的声望日益提高,武则天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赐给他紫袍、龟带,并亲自在紫袍上写了“敷政木,守清勤,升显位,励相臣”十二个金字。神功元年(697)十月,狄仁杰被武则天召回朝中,官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银青光禄大夫,兼纳言,恢复了宰相职务,成为辅佐武则天掌握国家大权的左右手。此时,狄仁杰已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但仍然尽心竭力为武则天处理国家大事,为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除了自身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狄仁杰还善于发现人才,先后举荐了桓彦范、敬晖、窦怀贞、姚崇等数十位忠贞廉洁、精明干练的官员。他们被武则天委以重任之后,一改原来朝廷之风气,极大地提高了整个上层官员的素质,为以后李隆基的中兴大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狄仁杰为相的几年中,武则天对他的器重是其他群臣莫及的。她常称狄仁杰为“国老”而不称名。狄仁杰对于认为不妥的事情,经常在大堂之上与武则天争论。而武则天基本上都予以采纳,而不怪罪。晚年狄仁杰曾多次以年老告退,武则天就是不许。而每次狄仁杰拜见武则天,武则天常阻止其拜,生怕狄仁杰身体受损。久视元年(700),狄仁杰病故,朝野上下一片惋惜之声,武则天哭泣着说:“朝堂空也。”并赠文昌右丞,谥曰文惠。
再说李昭德,他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且胆子大,甚至敢于得罪武则天。在“革命”前后,武则天特喜欢“符瑞”,官吏和百姓不管从哪弄来点东西,只要讨个喜庆的说法或兆头就好。李昭德偏偏对这些糊弄人的玩意一点儿没好感,不光自己不折腾找这些东西,别人就是找点出来,李昭德得空就要戳穿。一次有人献了一块白石,上面有赤色的花纹。献石者说这个石头是赤心的,也就是说这块石头很忠心,也正好符合武则天的赤色革命。痛恨拍马奉承的李昭德,立即质问道:“难道其他石头就要造反吗?”惹得哄堂大笑,连武则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有一次,有人贡献了一只乌龟,背上写着几个红字,“天子万万年”,众人都称赞是“奇龟”。但李昭德就是不信这乌龟背上的字是天生的,结果拿来刀子一刮,字竟然掉下来了,原来是红漆写的。这弄得武则天有些没面子,但是也不好发作。就这样一个有些“彪”的宰相,武则天都能忍让,可见李昭德是个人才,而武则天也重用这个人才。
而娄师德和李昭德属于一个班子的,都是宰相。可是两人的性格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李昭德属于爱出风头的,娄师德属于闷葫芦,与世无争。有关娄师德最出名的事件就是“唾面自干”这个成语的由来。一次他弟弟准备到外地任刺史,饯行时,娄师德问弟弟:“我是宰相,你是刺史,位高权重,一定会招人嫉妒的,怎么做才能使自己避开灾祸呢?”弟弟回答道:“以后有人往我脸上吐口水,我擦了就当没发生过此事。”没想到娄师德面露忧色,说道:“别人往你脸上吐口水是为了激怒你,而你擦掉就会达不到他的目的,就会加重别人的气愤。应该是不擦拭,让口水自己干了,而且还要面带微笑。”有这样的忍让态度,反映了娄师德深知官场“树大招风”,唯有低调才是明哲保身的好办法。虽然娄师德有点胆小怕事,但是他只是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这样,而作为宰相的他一直兢兢业业。他经常向武则天推举一些人才,狄仁杰当上宰相也有娄师德的功劳。娄师德发现狄仁杰是个不同凡响的人,极力向武则天推荐,但是狄仁杰对此却一无所知。当武则天询问狄仁杰对娄师德的评价时,狄仁杰认为娄师德非常谦虚谨慎,贤能不贤能就不知道了。而武则天又问他娄师德识不识人才,狄仁杰说,虽为同僚,但没听说过娄师德识人才。听完这些后,武则天笑着告诉狄仁杰:“我之所以任用你,就是娄师德推荐的。”并将娄师德推荐的奏章给狄仁杰看,狄仁杰立即感到非常惭愧。
事实证明,娄师德和李昭德这两个个性迥异的工作伙伴不可能共事很久,两人已经不是互补的关系了,基本上属于对立的关系。而且李昭德也太锋芒毕露,竟然辱骂娄师德是乡下佬,可见气焰很嚣张。有人弹劾李昭德专权擅事,他被贬出京。后来,李昭德虽然又被召回委以重任,但是最终被来俊臣以“谋反”之罪除掉。娄师德后来也因对吐蕃作战失败被贬,其后又获升迁,专管吐蕃事务,驻扎边疆三十余年,最后也病死在边疆。
酷吏横行天下
在武周王朝逐渐稳定以后,武则天就在考虑酷吏的问题。酷吏对于武则天来说代表什么?代表一群恶狗。武则天知道在改朝换代的非常时期,必须要有这群恶狗。只有他们才能为自己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有这么一群恶狗在,旧势力才不能翻身,自己才能安全。酷吏往往使用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他们认为不利于武则天的人,甚至常常制造冤假错案,武则天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武则天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目的就是在剪灭反对势力的同时树立自己的权威,让人惧怕自己。像周兴、来俊臣等为代表的酷吏们,在武则天的支持下,变着法儿地对各种势力展开打击,甚至于栽赃陷害,目的只有一个——让武则天满意,主人高兴了狗自然有好吃的。在这双层因素的作用下,酷吏的毒手伸向了各个方面。
前面也提到了酷吏滥用职权的案例,而武则天豢养这些酷吏,首先要对李氏宗族采取高压态势。天授元年(690)周兴诬陷高宗的两名庶子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谋反,导致两人自杀。后又将南安王李颖宗族十二人诛杀,连已故太子李贤的儿子也被鞭杀。几年中,十几门李氏宗族因此遭到了酷吏的清洗,株连数百人,基本上将对武周政权有点威胁的人全部干掉了,只剩下了和武则天有血脉联系的李显、李旦等,算是肃清了最有可能反对自己的势力。而酷吏也就摸到了向武则天邀功的砝码,经常是抓住一点儿小事就上纲上线,非要把事情扩大化,这样才能表现自己有能力、忠于武则天。一些官员也难免祸,如宰相魏玄同等人就死于酷吏的极端手段下;战功赫赫的名将黑齿常之也被周兴陷害在狱中自缢;其他刺史以下被枉杀的官员就不计其数了。在这种背景下,连武则天自己培养的“北门学士”也几乎都被斩尽杀绝,由此能看出来武则天当政期间的铁腕政策。“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这句话放在这里一点也不过分。
虽然武则天对待酷吏采用放纵的态度,但是一些大臣终于无法再看酷吏残暴下去,积极向武则天献策除掉酷吏。当时拥立武则天登基有功的诗人陈子昂就曾向武则天写过建议书,其中就提到要“措刑”(限制刑法的使用)。他指出,严刑峻法是用来平乱的,而平乱后要措刑,和平年代不能依靠酷刑来维持统治。武则天虽然表面上表示陈子昂的意见很对,但认为自己的统治还不够牢固,所以依旧对酷吏采取放纵的态度。
酷吏这边依旧飞扬跋扈。在“革命”之前,酷吏制狱(监狱)没有固定地点。后来案件越办越多,需要关押的人也越来越多,武则天就在皇城之南的丽景门设置了“别置推事院”,作为羁押人犯的地方。而之所以在这里建立监狱,也是为了趁上朝的机会方便抓人。再后来,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别置推事院也不够了,就在司刑狱设立了“三品院”,专门关押三品以上的大官,可见当时的高官们也处于白色恐怖之中。而被抓的人,基本上都无法通过酷刑的考验。而酷吏们又以酷刑相威胁,逼迫案犯供述出更多的人,所以株连越来越广。
而大臣们与酷吏的斗争一直持续着,两股势力之间明争暗斗,这就是武则天需要的状态——相对的平衡,哪一方强了都不行。双方争斗比较经典的案例就是“魏元忠七人谋反案”。如意元年(692),肃政台中丞魏元忠等七人被诬陷谋反,一名叫侯思止的酷吏负责查案。他威胁魏元忠赶快自己承认谋反的事情,不然让他受苦头。而魏元忠不是个轻易屈服的人,死活不承认自己参与谋反。侯思止大怒,立即让人把魏元忠倒拖着在地上肆意折磨。可是魏元忠就是不认罪,还说自己骑恶驴不慎才被倒挂在地上,骂侯思止是恶驴,真有点儿威武不能屈的架势。
而狄仁杰也被牵连进来,负责审问他的是当时有名的酷吏来俊臣。为了能减少审查的难度,来俊臣事先告诉狄仁杰只要能认罪,就可以获得赦免。狄仁杰这时候采取了和魏元忠不同的方式,他深知这些酷吏如果抓不到口供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一定会使用酷刑,自己说不定都没有了辩解的机会。于是他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曾参与了谋反,因此也没受什么刑罚,只是关押在监狱中。而另一名酷吏王德寿为了能表功,不满足于狄仁杰一个人认罪,非要诱供让狄仁杰把冬官尚书杨执柔也牵扯到此案中。
狄仁杰也很明白,这是为了把打击的面再扩大,坚决不干。为此,狄仁杰甚至以头撞柱,血流满面。王德寿一看狄仁杰这个架势,生怕节外生枝,所以就不再逼问。
后来狄仁杰趁着对他的看管松懈的时机,将被单撕下写了冤状,偷偷塞进了棉衣里。他又声称天气转热,托王德寿将棉衣交与家人,让家人掏空棉絮再继续穿。王德寿也没怀疑,立即照狄仁杰的话去做了。狄仁杰的家人拿到棉衣后,意识到狄仁杰一定是有特殊的安排,立即将棉衣拆开,发现了冤状。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拿着状子到武则天那里申诉。武则天接见了狄光远,看了冤状,十分吃惊,立即把来俊臣召来问话,质问来俊臣为何对狄仁杰逼供。虽然此事来得突然,来俊臣有点儿措手不及,不过他还是狡辩说狄仁杰在监狱里很好,衣食起居都有安排。武则天不相信,派人去监狱查看。而派去的通事舍人周琳因为害怕来俊臣,根本没见到狄仁杰的面就回来了,禀告武则天说,狄仁杰很好,毫发未损。来俊臣也赶紧以狄仁杰的名义写了一封认罪书,并伪造了狄仁杰的签名送到武则天那里。
此时正好有人告来俊臣冤杀正直大臣,武则天就对狄仁杰的认罪书产生了怀疑,于是马上召见狄仁杰。狄仁杰见到武则天后,武则天质问他为什么要承认谋反。狄仁杰回答说,如果不承认的话,可能早就死于酷刑之下了。武则天又拿出狄仁杰的认罪书,经过笔迹鉴定,确认是有人伪造的。武则天知道这些都是来俊臣一手造成的,于是赦免了狄仁杰。其实武则天早就对酷吏们有所感觉,只是碍于还要他们为自己卖命的份儿上,假装不知。就此武则天起了诛杀酷吏的想法。周兴、丘神等人成了第一批被清理的酷吏(这个我们在上面交代过,就不赘述),但是来俊臣依旧没有受到惩罚,武则天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自己的狗全杀掉,因为他们还有可用之处。
到了长寿元年(692),大周已经建立了两年,武则天认为天下已平,而这时候告密的事情还是层出不穷。武则天已经失去了对告密的耐心,从她个人来讲,告密已经成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没有必要再依靠告密维持统治了。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可以看出武则天的心思。一名道士向武则天进言说,为了尊重佛教,应该下令禁止屠宰动物和捕杀鱼虾。这点正好切中了武则天疯狂迷恋佛教的心结,武则天于是下令全国禁止屠宰。这个命令意味着,不管是官员还是老百姓都不能吃肉了,全国上下都要吃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