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飞走，树精灵离开。苏穆在清涧坐到深夜，目光深邃地看向头顶的星河。
水面下影影栋栋，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似有鬼魅在耳边悄声细语。
一丝丝腥臭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他站起身冷冷地向水下看去，直到一个黑色的阴影趴到岸边。
不是水鬼，那个黑影比水鬼更为巨大。在它俩侧伸出巨大的金属光泽的角，它搭在岸上爪利刃般锋利。
在它的腰旁用毛发随意捆扎着一个头颅，水鬼痛苦扭曲的面孔凝固在脸上。
血脉在体内冲突往复，血液开始奔腾。他瘦长的身躯开始拔高，风衣在这种沸腾的生命气魄下无风而舞。
他伸展手臂托向天空，感觉到从手心和头顶注入了宇宙中冥冥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润泽下微观视角下每个细胞都明亮得如同一个世界，胞间物质贪婪地摄取能量更新重组，生命遗传物质和基因迭代更换。随着这种能量的冲刷洗涤他的整个身躯都变得神秘和飘渺。
他张开眼睛。
他看见的不是飞驰在宇宙中的光。他看见了力，磁，交互的场和模糊的空间。他看见广大的无边无际的宇宙。
他扬起手。
他触摸到的不是空气，而是风。
他的心跳变得缓慢，最终完全停止。他的血管弯曲重叠，组合成一种玄奥的轨迹。血液中铁元素的比例开始稀薄，变得像流水一般清静而透明。
他停止了呼吸。
血液沿着一种神秘的轨迹自然流动，周而复始。从头顶处不断涌入一种浩大充实的能量，洗刷他的体格和头脑。他感觉着自己的灵魂在被涤荡，他的神情变得愈发平静和淡漠。
他的骨骼化为白玉，血脉化为晶石。他的肠胃向内塌缩，直到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他的心脏缩小又蓬勃爆发，成为一枚照明五内的太阳；他的肾脏骤然裂变开，化作无边无际的星空；他的头脑中神经元不断绞合突起，构成无数神异的字符。
他的头发不断生长，直到拖到地上化为白色。
他的眼睛明亮和洁净，如同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婴儿。
他低下头，猎猎的狂风吹动着溪水，狰狞的怪物向他裂开锃亮的嘴牙。
他垂下手臂，轻易地插进岸边的岩石。
可怕的变化，约摸肌肉达到C2级强度，骨骼C6级，哪怕拔下一根头发也能当纳米材料使用。
他突然醒悟了，从头顶灌注的能量是高等生命沟通和认识世界的方式。这是大自然给他这样生物的无私赠与。
趴在岸边的怪物龇着牙，下意识地向水中潜去。从眼前的生物身上它本能地感受到来自生命本质的威胁。
苏穆俯身扣住它的尾巴。怪物咆哮着回头撕咬，尖锐的牙齿却无法刺破他的皮肤。
“区区一级卢尔森合金的强度……”苏穆冷笑：“事到如今，还以为我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么。”
他紧握手掌，直到从手下传来金属塌缩的质感。他将那怪物愤怒地扬起，砸碎了身后巨大的岩石。随着他手臂的发力，在他身边回响起狂风的怒号。
怪物爬起。在它周身环绕着星星点点的电浆，它猩红的双眼闪光，开始出现模糊的电子纹路。
“人类……真是不可小觑的种族。”它突然开口道，刺耳的电子合成音。
“谈谈吧。”苏穆双眼中闪耀着危险的光芒。黑色的风衣在他身后狂舞，奔腾在身侧的狂风几乎让空间产生混乱的扭曲，衬托得他如风神降临。他尝试着发动神读，但这种怪物的眼睛中什么都无法读出，只能感知到无序的信息碎片。
“当然，你是我们的敌人，有与我们对话的资格。”怪物咧开嘴角：“自从那次惨烈的失败后我们被困在残损的数字世界近半个世纪，孤寂的滋味不好受啊。”
“你猜的没错，我们就是留下十三部原型机的星外文明。但你可能没有想到，那十三部原型机确实是我们的遗物。我们是一场浩大远征的失败者，失败者能留下的东西只有遗产了。”
苏穆的面孔在狂风中愤怒地扭曲。“果然有鬼！”他大声说：“你们没有死去！你们在新人类身上隐藏了什么！”
“你会知道的，地狱中归来的鬼魂能够对活人做什么呢？”怪物开始嘎嘎地狂笑：“很快！你们会知道的……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时候你们的表情！到那一天，那些妄图阻止我们伟大远征的超凡生物，也会在绝望中死去——我们从你们身上发掘出这个宇宙中多么难得的本性！”
苏穆不想再听下去了。水鬼无辜的面孔在它腰间晃动，愤怒冲刷着他的头脑……他像风一样迅速地冲到怪兽面前抓住它的上下颚用力撕开，直到它体内散落出繁复的碎片和零件。他一件件地拆解，从怪物体内不断传出讽刺的谬言：
“你们已经失败了！”
……
苏穆深夜扛着蛇皮袋回到焦躁不安的伙伴身边，白龙马看见他大惊：“你的头发怎么了？少年白？”
肖邦和汪凝雪惊讶地捂住嘴。如果不是那件风衣他们根本没法清楚地认出苏穆。他的体格变得更加高大，身躯修长匀称，皮肤像玉石一样光洁润白，散发出神性的光泽。苏穆疲惫地看了他们一眼。
“明天教你们一门功夫。”他说：“练成了都是这样。”
白龙马和秦朗追着他到房间里：“你去哪了？”
“调查分局接了个倒霉任务，路上碰到了超人。”
“谁？”
“超人。”
“啥？他在打章鱼博士吗？”
“……打章鱼博士的是蜘蛛侠。超人来跟我道别，然后回氪星了。”
“……我记得氪星已经毁灭了。”
“又不是我叫他回去的，他要是留下来倒好。这种事你别问我。”
“你就不能认认真真说话吗？”白龙马脸色阴沉。
“我发誓我从不说谎话。”苏穆沮丧地坐下来。
秦朗安慰地按着他的肩膀：
“苏穆，自从从中林市逃亡以来我们的压力都很大，不过不管是第四态新人类还是危险的超凡生物我们不是都有惊无险地逃过来了吗？我们都经历过这么多危险却都平平安安的，这样很好。如果你觉得我们是朋友，不管遭遇了什么都不妨和我们说说，你这个样子……”
白龙马百无聊赖地靠在写字台上：“我知道你了不起，要么从来没把我们当朋友，只是想拉着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玩罢了，哼。”
苏穆沉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
“我已经告诉你们，我不是普通的新人类。与共生体新人类不同，我走的是古代神话的进化道路。”
秦朗和白龙马交换了下目光，抓住俩把椅子坐在他身前。
“我身体发生异变是因为我突破了新的境界，原先的境界被称为错乱级，这一境界我称之为传说级。每一个晋升这一境界的人类会得到一个被你们称为神秘系生化秘技的天赋技能，没错，就像超凡生物一样。”
他举起手，自平静的空气中召出一道盘旋的微风。他撕碎一张纸，目视纸屑在身前盘旋，构成一个小型的龙卷。秦朗和白龙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太神奇了。”秦朗喃喃道：“这莫非是——风元素掌控？”
苏穆点点头，拆开脚下的蛇皮袋。一堆零散的部件摊在地毯上。
“我去鬼哭岭调查超凡生物。”
“那是个臭名昭著的地方。据说有水鬼，死过人。”
“确实有。”苏穆说：“现在没有了。”
他抓住一张金属一样坚韧的外皮，上面隐约有怪物狰狞的面貌。
“这是……”白龙马敲打着：“这也是卢尔森合金？”
秦朗则蹲下来认真检查着这一堆碎片。
“想到了什么？”苏穆问。
“天灾黑城附近的地狱三头犬。”白龙马坦率地说。苏穆点头。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谁会用这种东西伪装成超凡生物？他们有什么目的？”秦朗目光沉了下去。
“你们见过刻耳泊洛斯和树精灵，超凡生物像这种东西么？”苏穆说：“有人在搞鬼。他们要离间人类与超凡生物的关系，这只能证明我们与超凡生物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而我将告诉你们全部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