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出来了，梅嫣从晨光中走来，由于逆光，她的脸看起来不那么真实。
“大哥，你想好了吗？”梅嫣的声音不大却有点飘浮不定，落在雪惊人耳朵里，嗡嗡直响。
月牙儿和李老实从大燕山走了出来。
“雪大哥。”月牙儿叫道。
雪惊人转头看向她。
也许是对着阳光，月牙儿的眼睛似乎有火在跳动，她深深的看着雪惊人道：“雪大哥，不要再犹豫了，来吧。其实如果没有你，我和我的族人说不定早让矮子盗灭了，是你救了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把命还给你，能死在你手里，说真的，我很高兴。”
“我也想清了。”李老实抱了一坛酒，大踏步过来。对雪惊人道：“兄弟，这世界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我们根本就不用想那么多，来，做哥哥的敬你一碗，喝过这碗酒，我们就是敌人，我知道兄弟你本事高强，但大哥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他并没有拿碗，就着酒坛子喝了一口，递给雪惊人。
雪惊人却没接。
他突然转过身，对着梅嫣，道：“梅嫣，你知道我有天眼神剑，授我神剑的老前辈曾对我说过，神剑碰到它想杀的人，天会睁眼，剑会啸。”
梅嫣冷眼看着他，“哪又怎样？”
雪惊人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对月牙儿道：“这世上根本就没绝对的公平，仁齐和我义父他们要一统霸业来结束战乱，也不能说他错，要怪，就怪我们生在这乱世之中吧。”
月牙儿点点头，道：“我不怪任何人，雪大哥，你尽管出剑。”
“我曾答应授我神剑的老前辈，剑若不啸，绝不拔剑。”雪惊人脸僵硬如岩石，：“但我今天没得选择，我必须拔剑，那就让天来选择吧。”说着长啸一声，霍的一下拔出背上的天眼神剑，直指苍天。
他不能对月牙儿出剑，更不能屠灭月氏一族。
因为月牙儿和月族已是他的朋友，他们一起喝过酒，一起笑，一起杀过矮子盗。
除非他是个无心无肺的人，否则他不能出剑。
剑未啸。
李老实似乎是轻声提醒雪惊人，：“兄弟，你的剑，眼睛是闭着的，好奇怪。”
雪惊人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看向神剑。
剑眼果然如同李老实所说是闭着的，那样子，就像一个人在睡觉。
难道天眼神剑睡着了。
“大哥，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到时候莫怪我，十天后，大王和爹爹会再调大军，没有你，我们照样能灭了月族。”梅嫣调转马头，奔了一段，却不见默涵和一万大军跟来，霍的转身，怒视着默涵道：“怎么，你们也想造反吗？要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大华，大王说了，造反者，诛灭九族。”
“你不像梅嫣。”默涵喃喃道。
默涵的话虽小，却如同雷声般直贯雪惊人耳朵。
“默涵，回去吧，别让我为难。”雪惊人转身看向默涵和他身后的一万大军。
默涵抱拳，道：“是，我是会回去，正如梅嫣所说，我们的家人都在大华，我们没得选择，而且十天后我会再回来，但我绝不会对月族动刀动枪。因为我喝过他们的酒，他们的酒是给朋友喝的，是给他兄弟们喝的，不是给他们的敌人喝的。”说完转身上马，大喝一声：“回程。”他着喝声里，竟像有火在燃烧。
大军启程，跟随梅嫣，绝尘而去。
绝尘而去的似乎还有雪惊人的心。
徐长却满眼笑意，对着月牙儿道：“我和你们打过数十场仗，说老实话，我还真让你们给打怕了，但我最怕的是雪将军。”他看向雪惊人，：“说真的，我一看见你那把长着眼睛的剑，我打心里就怕。”说着扭头对着他身后的五万大军，叫道：“你们怕不怕？”
“怕。”五万人，却只有一个声音。
“人人都怕，这仗还怎么打？回军。”徐长挥挥手，眨眼间，五万大军退的干干净净。
雪惊人的脸白的像一张白纸。
“兄弟，来喝口酒吧。”李老实递过酒坛。
雪惊人不绝的猛灌。
酒，依旧是那种酒，依旧是七里香。但雪惊人此时却品不出那个香味。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窗户向外看去，月亮是那么的圆。
看着月亮，有好一会儿，雪惊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但慢慢的，痛楚如潮涌般直上心头。但最让他揪心的不是以前，而是将要发生的事。
梅嫣说的不是气话，而是事实，他知道慕容敌的为人，为了一统，仁齐和慕容敌一定会再派大军前来，届时一定会灭了月族。
那是，他应该怎么办？
是看着月族灭亡？！
或是挥剑和月族一起并肩作战？！
这就像一把双刃剑，无论是哪一面，都会狠狠的刺进雪惊人的心中。
有脚步声传来。
这里是月城，在先前狂欢的十天里，雪惊人住的就是这个房子。每当他喝醉了，月牙儿总会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为他端茶送水。为他清扫呕吐出的脏物。
这个脚步声自然也是月牙儿的。她正疾步赶来。
雪惊人突然生出一股要避开她的想法，电光一闪，已经借土遁术到了城外。
回首望向月城，月光下的月城是多么的美丽。雪惊人的眼光仿佛能穿透城墙，似乎看到了正在焦急寻找他的月牙儿。
他不得不避开，他要避开的不是月牙儿的那份柔情，而是避开即将到来的选择。
因为他没有选择，所以只好选择逃避。
再次望向月城，已是小心的一点，来日，大华大军到来，这小小的一点都将不复存在。
雪惊人再一次感觉到那种莫名的痛楚。
深吸一口气，雪惊人解下背后双剑，挖一个坑，将双剑并排埋了。
其中一把是极为普通的青铜剑，乃是当年慕容敌所赐，教他要像剑一样正直，要像剑一样用锐利之心为人世间伸张正义。
但在这乱世中，根本就不像他少年时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心已看不清楚，他的剑也找不到目标。
所以只有埋掉。
天眼神剑虽长着天眼，可老天它有眼吗？
至少雪惊人他没看到。
所以也只好埋掉。
将最后一把土抛在空中，借遁术直出大燕山，再不回头。
雪惊人心若死灰，一去百里，几乎不想收术，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远离大燕山，越远越好，对一切都不见不听，自己的心里头也许不会那么痛。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想远离月族的苦难，却在贺山见证了更大的苦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