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为何命人准备“列女传”?这是做什么用?”林妻看着桌上厚厚一叠的书,想着他应该是没什么用处,可家里也没人用这个。
“这是给儿媳妇准备的,让她好好悼念一下自家相公,守孝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得慢慢来。”林则徐似乎有什么心事,盯着“列女传”久久移不开眼。
“老爷,怎么了?可有何心事?”林妻知道他现在肯定不是为儿病逝之事伤心,他肯定另有打算。
“我想……既然我儿已去,儿媳又如此年轻,定不会懂得思殓孝涕,与我儿的衣冠冢一起守寡多年……”
“是啊,她好歹也是将军的女儿,虽然家道中落,可也说得上是大户人家的名门世家,若真要在林家守寡一辈子,他们南家怕是不会同意吧?”林妻道。
“我倒不这么想,他南易明既然有胆把自家掌上明珠给送到咱家来,他家女儿也不见得有多宝贝……不如给咱们利用……”林则徐道。
“怎么个利用法?”林妻问道。
“妻事夫本是常理,可夫已去,妻殉节也不为过,这样成儿在地下就能得到妻子的照顾了,他应该会很高兴的,他还没见过新婚妻子呢……”林则徐道。
“老爷是想……”林妻惊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南家虽被革职,可也是武将世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人家既然把女儿嫁到这,就要好好待她不是吗?当寡妇已经甚是可怜,若南家知道女儿刚嫁进来没几日就死了,岂不是要打将进来……
“妇女贞洁,应从一而终,正所谓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女子本应三从四德,妇无二适。妻妾为夫殉节,为妇女之美德盛赞,应受到旌表,届时我再上报朝廷,圣上必会为其修建牌坊,以作褒奖。”
他接着道:“为我儿挣座贞节牌坊,还有点意思,除了这个,便没什么念想了……”
牌坊自然是好事,可是南云薇又不是愚人,怎会为一个没有见过面就过世的丈夫殉节呢,林妻道:“可这是我俩的意愿,南家女儿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我自有办法,夫人等着瞧便是。”林则徐阴笑道。
贞节牌坊?那是什么东西?孤独影站在屋外的不远处,就听见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又似与南云薇有关。
他们是想要害她?不过这与牌坊有何关联?我得弄清楚了再行动,免得节外生枝,他闭眼施动法术,口中又默念着咒语:“唵蓝净法界。”
随着一股青烟从地底冒出一个身长四尺的老头,一抹白须,身穿红褂,手中持杖,看着很是端详。
“小仙参见魔君。”土地辑礼道。
本以为土地不会出现,毕竟神魔两界已断绝关系,没想到这小土地还挺记情义的,不枉我与他的交情,还不算浅。
他低着腰,俯身问土地道:“敢问土地,你可知贞节牌坊是何物?”
那是为女子所立的东西,他问这做甚?土地道:“所谓贞节牌坊就是圣上为了表彰人妇对其夫坚贞不渝,一生恪守贞节而立的牌坊。”
用为表彰只用,孤独影问道:“那这牌坊也不算坏事了?”
“也不尽然,其最早的牌坊多以“节”为主,为褒奖士子为母养育之恩为名而立,可现在却是以“贞”为主,这牌坊一立,其妻便再无自由,也无权再嫁他人。”土地道。
若真是这样,对主上却是个好时机,可这对林家有何好处?孤独影又问道:“那对修立牌坊的人家又有何好处?”
“大户人家嘛,虚荣心作祟,必定是想攀出个胜负,贞节牌坊数量愈盛,官宦人家都以贞洁牌坊数量为其政绩明证,可满足了虚荣心,那些女子可就遭殃了,期间被逼守寡,甚至被活活弄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土地叹气,为那些可怜女子而惋惜。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让她抄写“列女传”,还说什么殉节,原来其目的竟是想要活活逼死她。
人都已经嫁进来了,好歹是自家媳妇,怎能如此狠心,不行,我得去阻止他们。
刚走半步,才想到土地还在后头,他又返回去,对他道:“土地,我这还有件事得麻烦你,事关人命,还请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瞧你说的,这些年我帮的忙还算少吗,也不差这一次,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土地笑道。
“好,不愧是爽快之人,我想请你帮我留意这家人,他们要杀害一个小女孩,可能就会在这几日内动手,若是他们有什么举动,还请你一定得知会我一声。事后我必有重谢!”孤独影辑礼请求道。
“魔君就不必与我客气了,这忙,我必定帮你,你就赶紧去吧,误了事可不好。”土地见他很是匆忙,也没耽误时辰,马上应承此事。
听了土地之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回礼谢过,就马上消失了。
这大清早就让我起身抄写“列女传”,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不能因为自家儿子英年早逝就让我做这些啊。
南云薇看了眼案上的漏刻,这才寅时四刻,若每日让我抄写这些,我不被累死也得被折磨死了。
还有这么多呢……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往后翻了几页,道:“林家人真是“贴心”,还专门把第三传的“贞顺传”给圈了起来,标明重点?”
上头写有被乱棍打死的,上吊而死,跳井而死,割肉而死,溺水而死,哭泣而死,自残而死,火烧而死,被逼而死……
世上竟有如此多的死法,太可怕了!这些所编撰的还都是四处搜集的,还不是全部!
这哪是“列女传”啊,分明是“烈女传”,是阎王的催命簿啊!这上面的名字被一个个打上叉,看的人胆战心惊的。
那是厚厚一摞的,触目惊心的“烈女非正常死亡史”。
林家给我这撰书,又让我抄到头七之时,是想让我学这书上的女子一样去寻死吗?好去追随相公吗?我才不会这么蠢呢,像她们一样。
寻死?我怎么会?想我这花季少女般的年纪,才活了短短十六年就要守寡,已经是够委屈自己了……
等过了头七之后,我就找个机会跟爹说,让我离开这,他若是不依,我便离家出走,依爹的性子,肯定不会许我留在家中的,林家也不会让我好过。反正夫家和婆家都不会要我的,我一人走了,也是干净利落,也不会有人挂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