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水江在宣城东南,江边是低地平原,江岸宽阔,江面与水天共着一色,远近看去甚是浩淼。
次日清晨,桓温和小乌换上一身绑腿衣衫赶往泠水江边的牧场。
江水明净如碧翠,早春的风拂动着嫩绿的小草,旷阔的原野传来山羊吃草时发出的“唰唰”声。
“大哥,这事实在太难了。”小乌跟在桓温身侧,不停地嘀咕着。
桓温神色平静,气定神闲地问道:“哦?有和难处?”
小乌的脸黑如锅底,气愤地叫道:“那个老货,明显在坑咱们!”
“这大清晨的,羊儿正是空腹的时候,都在闻着草的香味,各自寻食。”小乌揪起一把青草,发着牢骚,“青草如此肥美,我看着都想吃,怎能管得住这帮畜生的嘴。”
小乌转头看向桓温道:“这老货不是在为难我们,又是哪般?”
却见桓温微微摇头一笑,高深莫测地说:“羊乃群居,故不在乎多少,这就和人一样。”
小乌听得糊里糊涂,上下颠动着手中的青草,“畜生又怎和人相比?”
“万千黎民之上会有君主,君主之命莫敢不从。而羊群之中,自有羊中之君。试问君不食,民安敢食乎?”
桓温见小乌不甚明白的神情,于是站到高处,眺望着羊群,指点道:“我们不在乎羊的多少,只要找到头羊,诸多困扰自然迎刃而解。”
小乌听罢,忽然双眼冒光。随即兴奋地跳起,“明白了,小乌明白了。”
“只要牵着头羊,管住这畜生的嘴,一路带到新的草场,便能完成那老货交代的任务。”
小乌在桓温的指示下,分头开始找领头羊。
“咩~咩”羊的叫声划破寂静的河谷平原,草地上的风吹来的不止是青草的气息,还有羊留下的腥膻味。
桓温和小乌各执羊鞭行走在河边的草地上,清晨草上的露水尚未干,人走过是丝丝凉意从脚底钻上心头。
还未等桓温他们找到领头羊,河岸上方传来脚步声,那是杨老爷带着他的妻刘氏缓缓踱步而来。像是来看热闹,又像似到野外散步,总之是别有闲情。
跟在杨老爷身后的牧羊头子谄媚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来到杨老爷身前,有意笑道:“老爷,这两个黄毛小子连羊毛都没摸过几把,还想放羊过场,哈哈,笑死老奴了。”
“这是天意,怪不得他们,自然是那佛祖保佑,不忍心让我们母子分离。”刘氏歪着嘴呵呵地笑个不止,“今日,岂会让他们把我的乖乖孩儿带走。”
杨老爷听身边的人一言我一语地嘲笑桓温他们,嘴边始终洋溢着一副意料之中的笑容,看着远处的桓温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猝然,杨老爷淡定的笑凝在脸上。
草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老头,一个身形微胖,脸上一直挂着傻呵呵的笑。另一个头戴毡帽,虽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特别是有一只大狼狗紧随其身侧。
桓温朝正好来到草场的徐福点了点头,只见徐福从衣兜里掏出一件用布包着的事物。
徐福将布掀开,把包在里面的骨头奋力往羊群里一掷,他身边的老头忽然发号司令道。
“小钻风,跑!”
大狼狗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骨头远去的方向,箭一般飞奔出去。
几声狂吠声把正欲停下来好好享受嫩草的羊群吓得胆破心惊,狗虽不似狼那般一声不吭地残忍,却有以假乱真的作用。
“我的羊,我的羊,快让狗停下。”
牧羊人头子边跑边大喊,猛然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草地上,但手和嘴没停下来。
羊群已经被吓得东奔西窜,小乌早在桓温的嘱咐下紧紧瞪住是哪只羊跑得最快,又最有领导性。
忽然,小乌的眼神发亮。
“大哥,找到了,找到了!”
听到小乌的大喊,桓温对徐福示意让他的朋友令大狼狗停下来。
“小钻风,回来。”
叫罢,某小钻风摇着尾巴,嘴里叼着一根骨头从两边散开的羊群中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见到这一场面,杨老爷他们早已经目瞪口歪,双目怔然。
“我的羊啊,都被糟蹋了。”这会,牧羊头子从草地站起来走回到杨老爷身侧,嘴里还不停唠叨着他养的羊。
小乌用一根绳子牵着那头眼睛直直的、冷冷的领头羊,只见羊的两只耳朵倔倔地翘着,竟让人有种壮士断腕的感觉。
“这当官的脾气就是大。”
说罢,小乌扬鞭当空一甩,却没有打在羊的身上。
“小乌,可以放开绳子了。”
桓温跟上来,腿上的裤脚已然被露水沾湿了一大半。
“好,都听大哥的。”小乌爽朗一笑,放开手中的绳子。
领头羊在后面不停地催着羊群往前走,若是前边慢了,或是走散了,它就会飞快拔腿去追赶回来,绝不会使方向错了。
最后,桓温和小乌成功地将羊群赶到了新草场吃草。
而杨老爷那边,则有人气急败坏不止。
见局势已定,刘氏一把拽住杨老爷的衣袖哭闹。
“他们桓家早就将小儿子抵押给我们,现在怎就反悔,没想到竟如此厚颜无耻,亏他们桓家也曾是世家大族。”
“这些都是天意啊,天意啊,难道我杨铁山就注定断子绝孙不成?”
相对于他们的愤恨,徐福这般边却安定多了。
一直守在一旁的某狼狗小钻风,把叼回来的那根骨头愉快地吃个精光。吃完之后慵懒地坐在草地上仰起头,露出长长的舌头眼巴巴地看向徐福他们。
徐福又掏出一根骨头犒赏小钻风,想必它刚才已吃饱,就叼起骨头来回走了几步。
最终,小钻风悄然来到刘氏身后刨起了土。
小钻风飞快地用粗壮的双腿刨起了洞,刨起的土飞溅到刘氏身上,头上,简直惨不忍睹。
“哪里来的狗,这么不长眼。”刘氏这才发现小钻风在刨洞,便更加怒火中烧道:“赶明儿将这不长眼的狗炖成一锅狗肉。”
她的叫骂使得小钻风抬起头对她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霎时把刘氏吓得魄儿飞散,直直捂住胸口跑到杨老爷身后,然后用手狂将头上的泥土拍落下来。
杨老爷转身正想安慰她几声,不料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乱成一遭,面容可憎的刘氏,于是默默将她拽在自己衣角的手扯开。
嘴里直道:“天意啊,天意,看来回头还得找两个小妾给我杨家传宗接代才好。”
听到他这么一说,刘氏更加哭闹。
只见小钻风已经刨好了一个洞,将骨头快速丢进洞中,双腿再次刨土埋好。随即坐在埋好的洞上面坐着,露出长长的舌头眯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