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洞中的康无为,已感知不到外界任何动静了。即便元婴神识铺去,所传递而来的只有黑色。
康无为走在黑暗中,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奇怪,脚上不再是坑洼的泥地,而是平整到不可思议的地面,以至于他差点滑倒。
前行的康无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就像走在一望无际的阴天雪地的凡人那样,他感觉迷路了。
周围一片漆黑,但康无为还是能看清他的手和他的脚,就像身体衣物本身在发光样,过了一会儿康无为才搞明白,那是几乎被定住的光线,来不及反射出去的光。
随着时间推移,康无为身上光渐渐暗淡,最后的颜色在康无为眼中被拉长,直到最后一缕,康无为再也看不清自己的手与脚。
现在,真正的一片漆黑。
非常奇异的现象,康无为眉头微皱,这并未让他停下。他又走了一会,突然,他感觉到体内灵力不知为什么几乎冻结,虽有些紧张,不过他仍旧没有停下脚步。他遵从洛的嘱咐,就这样前行,虽然不知道他自己是否还是保持着往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无为终于有些恐惧,他已数到一万步了,机械般地走了一万多步却仍没有听到洛所提到的声音。
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康无为的脚步声。
“过去了多久。”康无为因为灵力冻结,只有几丝灵力,一路仅仅靠肉身,使得他感觉有些身体劳累,自言自语。
一片安静,甚至回声都没有。
康无为停了下来,面对着无边黑暗,他感到后背一丝凉意,也终于累了。
看久了黑暗,无论康无为是睁眼还是闭眼他都感觉似乎都没有区别了,如果是凡人恐怕还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可康无为的神识让他仍能有清晰的感知,不至于失心疯。
康无为休息会,他又继续上路了。
一路停停走走,带着可能会累死的奇怪想法,行到十万步了。
也就这时,康无为终于听到了声音,那是一种两类截然不同东西快速摩擦的声音,一种类似于齿轮咬合的金属高速碰撞的响声。
它突然的响起,着实吓了康无为一跳。
康无为照洛所说背离相向,但康无为刚踏处一步,便觉似有一双无形的手,锁住了自己的脚踝。
“你是什么东西?”康无为下意识想回头,但一想其洛的话,便只是问话。
没人回答,也不应有人。这太可笑了,康无为的神识告诉他后面没人,理智告诉他这里是轮回道,不会有活人,但他就是后背发凉。
除非…是死人!
念此,康无为几乎本能祭出黑暗剑,不回头地戳击,却只有击中坚硬的地面的手感。
康无为不知是不是错觉,脚上的触感变得真实。这一刻,真有一双他看不见触不到的手握着他的脚踝。
康无为再也抵不住未知的恐惧,他回头往下看了一眼。
我真蠢!
康无为看到当然只有黑色。
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愚蠢的念头刚刚产生,为自己行为感到害怕的冷汗刚刚流下,啪的一声,康无为就摔在地上,被高速拖拽。
“该死!该死!”康无为被摔得脑袋空白了一下,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被拖拽的康无为想将黑暗剑插在地上刹住自己,现在他只想停下这股怪力。
哗啦!哗啦!
黑暗剑只在地面上划出了灿烂火光,即便是受到康无为天魔体三响之力加持,黑暗剑也未入地半分。
突然的,周围黑暗变淡,康无为察觉到了这点,都已这样,他也不顾洛的嘱咐。康无为再次看向后方,一团炽白的光。犹如当初罪庆开启的那道门扉,康无为身后也有一道白光之门,镶嵌在无边黑暗中,他正被拖拽进去。
康无为有股错觉,周围黑暗如潮水褪去,那白光仿佛这世间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而那萦绕在耳边,越来越响的声音,便是世界开启的洪钟之音。
最终,所有黑暗消失在远处,康无为进入到,准确来说他掉落进一片充满白色的世界。
嘀嗒!嘀嗒!
康无为看着下方,一个圆形小黑点在这纯白世界是如此显眼,而这唯一的声音也是由此所处方向传来。
康无为伸展四肢,那股脚踝被锁的怪感已消失,可现在的他没有什么灵力,只能这样下坠。
恐怕即便有灵力也逃脱不了,也阻止不了。
康无为刚刚低落恐惧随着下方黑点的变大而高涨,因为他终于看清了那绝望力量的来源,那未知的宏观。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漆黑磨盘,它有着着层层叠叠以至于数不清的磨片,无数条流动着灰色液体的沟壑,它高速运转,漂浮于这纯白之中。
康无为顿时有股错觉,感觉这方世界都在围绕磨盘运转,只为它而存。
磨盘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磨盘的不断靠近,让康无为的恐惧达到顶峰,他发出尖叫,但无济于事,直直地摔在了高速运动的磨盘表面。
“啊咧,我还活着吗?”康无为只感觉自己好像跳入了水中,身体并未粉碎,他站起身来。
只是感觉沉重,似乎并未撞击硬物,真奇怪,明明…。
“有趣,你竟然没死。”
康无为被突然的人声中断了思绪,他愣了一下。
滴答!滴答!
“怎么了?”
康无为瞪大了眼,他看向身后,就在康无为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个直起身高至少过丈的灰色人影。
“你…是…什么?”康无为嗓子冰冷,断断续续问出。
“我是什么?哈哈,你既然问起老子名号,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我忘了。”灰色人影似乎在回忆,它打了打自己的头道:“这里是轮回道,谁会记得前世今生,当然除了你这种死灵能骗过它,不丧失记忆。”
“你,会说话!你也知道我是什么!那个不对…怎样出去?”康无为稍微心安,有些惊喜地问道,“我是误入此地的,怎样才能出去?”
灰色人影能理智对话他就很庆幸了,现在灰色人影还看出了自己的来历,问题是它也在这轮回之地,得道高人!这让康无为将逃离轮回道的希望托付在它身上了。
康无为终究失败了,回头了,可洛还在等他逃离轮回道,等着他的救援,不能就此放弃。
“你想活?这很难,你都站在轮回道上了,已经逃不了。”
康无为怔住,良久他呆呆弯腰摸了一把黑色的地面,确切的说轮回道。
“小子,你很幸运,有幸见到轮回道的真身,其实有很多强大至极的生灵都能瞥见,只是它们可不像你能骗过轮回,敢亲临的,都被碾碎,灵魂送入冥河转世投胎去了。”
“轮回道,原来是个磨盘?”回过身来的康无为惊讶地指了指地面。
“差不多,但肯定要复杂,你境界低看不懂也理解不了,不过高兴点,放眼整个宇宙,也没多少人能这么近地观察。”
“你这么说是指以前就有人来过!是我这类…死灵吗?”康无为说出这句话时都感觉呼吸急促。
“是有,我见过不少,他们的主人觊觎轮回大道,派他们烙印法则。你们这类死灵的构造虽千奇百怪,但都是行逆天之法,鬼斧神工之技,将死气逆转,收敛至极,以此骗过轮回道的生死判断。”灰色人影回答时似乎在用它的无形眼睛,死死盯着康无为,这让康无为感觉自己似乎赤条,变得透明,所有秘密无所遁形,都被一览无余。
盯了一会,灰色人影摇了摇头,道:“你的造物主没告诉你不要离轮回道这么近吗?这么近即便它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取不回你了。”
“我的造物主,我自己都不曾见过…”康无为将自己在地球从记事起到青年的平常经历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灰色人影。
“怪哉,把你做得这么像人…看来,你的造物主是一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是个死物,它创造了我,却…不管不顾?”
康无为颓然坐在地上,灰色人影也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沉默,只有轮回道洪钟般的声响回彻。
“其实,你的造物主这么用心,必然不是把你当觊觎轮回,探求不死的工具,这样都不出面,很有可能只是力不从心,甚至…”
康无为看着灰色人影,帮它回答了:“甚至死了,创造我的人死了,也好,管它为什么创造我,不会被操控的人生,嘿嘿。”说着说着康无为留下了眼泪,他想起他的童年,想起他的种种过往。
父母,妹妹,亲戚都是虚假的吗?
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安排好的吗?
不,不是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由自己选择造就。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自己本来就不是天才,本来就不甚言谈,何谈值得无上强者关注。
康无为调整呼吸,放平心态,眼中精芒渐起。
灰色人影见证了康无为的转变,它低下了头,似乎在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