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和白晨坐在烧烤摊前，烧烤师傅把烤串烤得滋滋作响，我将啤酒打开，咕咕一口喝了半瓶，白晨伸手夺下：＂你刚出院，不能多喝酒。＂
我又打开一瓶递给他：＂别婆婆妈妈的，是男人就喝了这瓶。＂
白晨望着我的眼睛，良久，他摇摇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坚定，在夜里，周围的光亮，星星点点都装在里面。我想起那晚小树林里大翔问我要不要抽烟，我开始明白我之所以走到今天，绝不是那次中考的原因，一直是因为我不够坚定，总被轻而易举地动摇。我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
我和白晨第二次见面是上高中的第一天，刚到教室，我便发现白晨也在我们班，后来发现我们还是一个宿舍，大翔退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想起他躲在小辣椒背后捂着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邀约着宿舍的人一起孤立他，将它晾晒的衬衣丢到垃圾桶里，把他刚买了一箱牛奶一分而空或是弄水到他床上，他也不恼，只是再三警告，再这样要告班主任了，我们哈哈大笑：“小白脸，有事就知道躲在别人身后!”他愤愤地扫视我们一眼，就自顾自看书去了，可最终老师也未曾找过我们谈话。
我们的舍管是个精瘦老头，五六十岁的样子，但凡我们的宿舍发出一点声响，他就会猛踢我们的宿舍门，砰砰砰＂是不是教养不好？爸妈都是怎么教的？狗日的些，都给老子安分点！＂第二天准保有一个老头在班主任的桌前说我们的坏话。老头的作为人所不忿，却从来没有一个敢于带头反抗。
我伙同宿舍除白晨外的其他六人先脱光衣服，等到宿舍楼灯一关，我们拎着一床毛毯直奔宿管门前，学他的样子“哐哐”踹门，舍管骂开了：＂这么晚还不睡，是哪个兔崽子……＂他刚从门里探出头，话还没说完，我用毯子一下子蒙住他的头，几个人一股脑将他按翻在地上，拳打脚踢，老头哎呀哎呀地惨叫，足足十多分钟后，我数着“一，二，三，散”扯开毯子撒腿四散逃走。黑暗里，只听见脚步声“咚咚”渐远，整栋宿舍楼里二千多人，听到老头的惨叫后，“哗啦啦”鼓起了掌，老头过了足足半晌才缓过神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大吼着“翻天啦，翻天啦！”
我们奔回宿舍，我低喝一声“快睡！”一条条赤果果的身体如泥鳅般钻入被子。陷入了沉寂之中。
约摸15分钟，宿舍楼灯火全开，照亮了校园夜空，老头领着学校领导以及一众保安敲开了我们的宿舍门。他左手按着腰，右手捂着脸，一瘸一拐走在领导旁边骂骂咧咧：＂无法无天了，都无法无天了。＂然后又弓着身子转身对走在最前面的黑脸中年男人说，＂主任，我肯定就是他们，以往就是他们宿舍怨言最多，扣他们的分，他们也最不服气。＂
那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在纪律管理方面，出了名的严格。
听说如果在学校犯了纪律，会先被他“请”办公室“过审”，然后再按规定执行，至于如何“过审”更是让一众犯过纪律的人“谈虎色变”。只见他黑着脸肃穆地扫视了我们一眼，看到角落里的白晨，脸色顿时缓和了一点。要说是“委员”，白晨以县第四名的中考成绩考入这所高中，在入高中的这一个学期里数十次摸底考试，次次第一。连校长都认识他，更何况主任了。白晨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主任，我为他们担保，他们一整晚都在宿舍里，没有踏出一步，不信你可以检查他们的衣服，没有一点温度，证明他们没有穿上过，就意味着他们很早就脱衣上床睡觉了。＂
老头急得瞪眼：＂胡说，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白晨迎像宿管老头：＂您不能以您狭隘的角度来主观臆测他们的想法，要是法庭上可以凭猜想来判案的话，那就不用警察了。＂他顿了顿，＂更何况，您平日里的作风……不满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又小心地瞥了瞥主任，主任竟然对他点了点头。
我抹了一把汗的同时，暗叹这小子聪明。一眼就看出我为我们准备的后路，除了能快速回床睡觉之外，衣服没有温度是不曾出门的最好证据了，再加上思维清晰，逻辑清楚，最后绝地反击，反咬一口，简直是一场完美的辩论！
主任转头朝着宿管哼了一声，宿管低下头，不再作声。主任领着一干保安出去了，这件事也最终不了了之，而宿管终于不敢再粗暴地踢我们的门了。
我们都没想到会是白晨最后挺身而出，我们都盯着他，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都一个宿舍的，我也早对他有意见了，睡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