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零跟着两个女生上了两层楼，穿过几道长廊，来到了一间阶梯教室前。
公输零探头进去一看，一阶一阶地向上全是人头，少说也有上百个，他问道：“怎么这个班这么多人？”
之前经过的教室也就十来个人。
带他来的女生解释道：“新生分系不分班，控制系全体学生都在这里，当然多咯！”
公输零似懂非懂地“嗷”了一声。
“你不是要找人吗？”两个女生相顾一笑，指着阶梯教室最上面，那里围了好些人，“诺，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堆人中间！”
“谢谢你们！”
公输零真诚地道了谢，就走进了教室。
两个“帮忙”的女生却并未离开，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倚着门框，磕了起来，嘿然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喧哗的教室至公输零进去的那一刻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还以为老师来了，赶紧摊开书，抬眼一看竟然是一个乞丐，正从中间的过道，一步步地走。
过道两侧的学生纷纷向两边倒。
那原本围在一团商量着放课后去哪儿找乐子的人，发觉空气突然安静了，也闭上了嘴，低头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一挪开，公输零就看到了端坐着的少女，那绯色的双眸，那黑色的长发，不正是他心念念的人儿吗？
“李裹儿！”
他憨笑着挥手，三步并一步地跨着台阶向她跑去，他要告诉她，英雄学院已经收拾干净了，还腾出了最好的一间给她当卧室，他做了木床和衣柜，早上走的时候他还洗了个陶罐子在里面插了束紫菀花，就摆在床头，可漂亮了！
他这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裹儿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表情似莲花的开落，进而转过头，不再看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再看他了。
公输零模模糊糊地感到不对劲，他放慢了步子，这才注意到周围这些陌生人的脸上那些或嫌弃，或厌恶，或戏谑的表情。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生平第一次承受这么大的“恶意”，他避开那些不友善的眼神，径直地走到李裹儿面前。
他说：“李裹儿，跟我回去吧！”
李裹儿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摊开教材，指着其中一条问她的同桌：“廖寒，廖寒。老师刚才讲的这个我没听懂，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呀？”
公输零伸长了脖子看过去，除了几个数字，他没一个字认识。
被她叫做“廖寒”的是一个留着鸡公头的青年，一双吊眼刀子似的甩在公输零身上，似乎说着“滚远点！”
见公输零往后退了半步，廖寒这才轻言细语地给李裹儿讲解。
公输零吞了一口唾液，再次开口道：“李裹儿，你有不懂的可以问阿丑姐，她什么都懂。”
李裹儿继续充耳不闻，倒是廖寒一拍桌，纠着脖子喊话：“你他妈谁呀？讨口饭讨到教室来了，死要饭的！”
“我找李裹儿！”
公输零捏紧拳头，挺直腰杆，说得理直气壮。
廖寒冷呵一声，垂眼问李裹儿：“你认识他？”
公输零满含期待地等着李裹儿为他正名。
李裹儿头也不回地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
公输零不明白。
“听见了没有？”廖寒伸手越过李裹儿推了公输零一把，“死开点，臭乞丐！”
公输零踉跄几步，屁股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却感觉不到痛。
他大口呼吸着，像是哮喘发作般，越来越气促。
突然他跳了起来，一把拽住李裹儿的胳膊，大声道：“你跟我走！”
“你放开我！”李裹儿挣扎着，“你放开！你这疯子！”
这下子别说是廖寒，好几个男生都站了出来，有人甚至直接拳头招呼。
“给我撒手！”
拥有神走位的公输零却吃了这一拳，他红着眼，紧抓的手丝毫没有松开，重复着那句：“你跟我走！”
之前挥拳的男生又给了他一记，廖寒跳到中间，试图扯开公输零的手，哪料他越抓越紧。
“给我松开！”
廖寒掐住公输零的脖子，其他男生一哄而上，拳脚相向。
公输零始终没有松开手。
“你弄疼我了！”李裹儿叫了一声。
然后，公输零松开了。
随即淹没在拳打脚踢中，直到上课铃响起，才被几个男生架起来扔进了楼道尽头的垃圾箱里。
公输零忘了他是怎么从垃圾箱里爬出来的，忘了他是怎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英雄学院。
半月来不舍昼夜的劳作和新添的伤痛，让他还没走进石头房内就倒在了门口。
一阵风吹过，飘来了一星蒲公英的小伞，落在了他的鼻头，他想着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明年会不会开出黄色的花儿来？
一朵，两朵，三四朵……
英布和啁啁飞了几圈回来，正打算跟黄月英说稷下的鸟瞰图时，发现她正蹲在火炉旁，陶罐里发出“咕噜噜”地沸腾声，苦味刺鼻。
“你这熬的什么药？”英布皱着眉头问。
面对死亡也泰然自若的黄月英，此刻的脸色却有些阴沉，她道：“卤蛋，被人打了。”
“谁？”英布问。
黄月英道：“不知道，他中午回来就倒在李子树下面，现在都还没醒。”
“我去看看。”
英布说着就往公输零的房间走，拉开灯，只见床板上放着一具直挺挺的“尸体”，只穿了条裤衩，身上几十处伤口，有的是乌青的疙瘩，有的破了皮上面敷着黏糊糊的药。
这时，黄月英端着碗药进来了，她道：“你扶起他，我喂些药。”
英布默不作声地扶起“尸体”，两人协力将那碗灌了下去。
之后，英布才道：“土狗不是去找小眼儿去了吗？怎么就挨了顿毒打？”
“要想打中卤蛋可不容易，除非他躲不开，又或者不愿意躲。”黄月英忖度道，“卤蛋很单纯，很好说话，也很执拗。”
“这事儿铁定跟小眼儿有关，”英布冷冷地笑道，“土狗受这么重的伤还是一个人回来，我看多半是小眼儿公主病犯了不愿意来我们这狗窝，找人打的！”
“等他醒来再说吧。”黄月英轻轻地抚着公输零的脸。
“喜欢谁不好，偏偏是那种‘喜欢不起’的女人。”英布抱着头，挨着墙一靠，懒洋洋地说道，“所以我说找女朋友，还是得找眼睛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