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卓刚走出院子,一只手便向他伸来,出于杀手的本能,他反手便欲打过去,就在手快要落在对方的脸上,也就仅仅一寸的距离时,他停住了。
“二哥!”小五软糯的声音在他的掌下传了出来。
“小五!”冷卓一把拥住了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儿,不敢置信道:“是你吗?小五……”
“是我……”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清秀的面庞,柔声道:“对不起,是二哥来晚了……”
小宁子是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昨日姑姑给了他一个好差事,说是打探消息成功就把他升为主事公公,像打探消息这种活又是他最拿手的,平日里受惯了别的太监的欺负,他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好好做。就在他听到那个俏公子要做驸马的消息时,忙赶着要去回禀姑姑,刚出了院子便瞧见了太后的红人——五姑娘,见她步伐急匆匆的,于是小宁子便偷偷摸摸地往她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他看着那对拥吻的佳人,险些惊叫出声,他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躲在角落生怕惊动了二人,直到二人相拥离去,他才瘫坐在地上。
那位公子居然是五姑娘的情郎,要知道宫女是不能私自与人……他站了起来准备去将这个大消息回禀姑姑,一个踉跄险些又跌坐回去。
长情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树上,吹着春日的微风,沐浴着阳光,可惜道:“这么大的一颗古树只为一人祈愿实在是可惜了。”
“你也会有愿望吗?”萧忘情坐在她一旁,看着她闭上眼睛的脸颊,问道。
“这世上,谁能没有愿望呢?”长情睁开了双眼,刚好对上萧忘情的目光,于是,她笑道:“这样吧,我们互换一个愿望,互相替彼此完成,好不好?”
“好。”
长情愕然,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曾想他回答的竟这么干脆,道:“你真傻,若是我的愿望是让你摘月亮呢?”
“好。”
“骗子,你根本就摘不下来。”长情负气道,“算了算了,你也太敷衍了。”
“你说吧,若我有能力,一定会帮你完成的。”萧忘情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你知道楼兰吗?”
“知道。”
“那里也算是我半个家了,毕竟……那里是我半个人生。”长情的目光瞬间有些悲哀,那个繁华都市,也算是因她而亡了。“我觉得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若我死后,你能找到我将我火化了,然后站在楼兰最高的地方,将我的骨灰随风飘散吗?”
萧忘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语气毫无停顿,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谢谢。”长情轻笑,也许就是因为他现在分明已经知道自己来自楼兰了,却绝不多问多余的问题,她才会在一个不过认识两日的人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于是,她道:“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一定尽力帮你完成。”
“那……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幸福,好好活着,一直在你爱人的身边。”
长情看向萧忘情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却很快释然,什么都没有说。
“你们两个!给本太子下来!”
长情闻声往树下看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站在一个神色慵懒的少女身旁,一幅气急败坏的模样,用手指着他们,道:“你们竟敢睡在本太子皇姐的祈愿树上,折了皇姐的气运,本太子要杀你们全家!”
那少女只将手一摆,那男孩便立刻收起了那副坏脾气,不甘心地站到了女孩身后。
刘楚玉微微笑了一下,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不小心坐到我的树上去了?”
残暴无道、荒淫无度,在历史中这两个词恐怕是用来形容这对姐弟最多的词了。若说残暴,这个未来的皇帝倒是在年轻的时候便体现出来了,可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长情不得不认——她就是刘宋第一美人,只是这慵懒、闲雅的气质,长情实在无法将她和历史中淫荡的刘楚玉联系在一起。她虽从小受到爸爸考古学的熏染以及自己所学的知识,却并未对刘宋的历史多加了解,因为这个王朝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请太子、公主恕罪,此二人乃是皇后娘娘的贵人。”嬷嬷去院子里没找着三人,便料到他们很有可能在此处。自从上次听了小宁子的汇报,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常青这个年轻人,大抵可以肯定其是个吃软饭的了,不过此人竟然能让这萧家小公子与其混在一起,还真是有些手腕。
“原来是嬷嬷啊。”刘楚玉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又抬眼看了一眼长情和萧忘情,才对着嬷嬷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呢?”
嬷嬷脸色微变,打量了一番刘楚玉的神情,正在为难之际,萧忘情风轻云淡地开口道:“我们是萧家的人。”
“哦?”刘楚玉轻笑了一声,看着长情道:“长得倒是不错,颇有几分第一美男的姿色。”
长情莞尔,“第一美男草民不敢当,草民是远比不上大名鼎鼎的褚渊公子的。”
“褚渊……你认识他?”刘楚玉在吐出褚渊的名字时,眼中那层迷雾也在瞬间散去,多了一丝温柔。
长情蹙眉,历史中的刘楚玉她了解不多,只知她荒淫无度,却不料她还与刘宋第一美男认识?
于是,她撒了个谎,道:“在下与褚渊乃生死患难之交。”
她赌褚渊与刘楚玉并无深交,刘楚玉根本不会因此询问褚渊,反而会与她更亲近一些,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刘楚玉喜欢褚渊的条件上。
出乎意料的是,刘楚玉听闻毫不掩饰地垮下了脸,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萧忘情轻笑了一声,显然看出了她本来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她也会遇到在计划之外的时候?
长情吐了吐舌头,顿时只想放空大脑,刘楚玉和褚渊相识此时便并未放在心上。
“嗣同——”
兰凉城在无边无际的戈壁中漫无目的的走着,身边是来来回回的小鬼们,偶有形势匆匆的鬼差大人与她擦肩而过,却都未曾为她停留。
眼看昏暗的日光即将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拉住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鬼差大人,急切道:“这位大人!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活的?”鬼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想从此人身上探寻出一些消息,望见的却是空白一片,他冷哼一声,道:“你这人类也是奇怪,好好的人间不待,偏要来这鬼门关闯一闯,真是有趣。莫不是哪方派来的奸细?”
“我是长安殿的司理,求求你帮帮我,我的爱人被困在这里了,我找不到他!”
“长安殿?”鬼差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不知哪来的邪风,鬼差的兜帽被风吹落在了肩头,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闪着一丝贪婪的奇光。他狡黠地一笑,“你胡说。”
“不!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不过需要你一滴血。”
兰凉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道:“只要能救他,我的命,你也可以拿走。”
“我不要你的命,但……我要你为我卖命。”鬼差笑着,仿佛毫无知觉似的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猛地拉过了兰凉城的手,只是轻轻一划,一滴血珠便落在了鬼差的手中,然后融入自己的血液。
他伸出舌头,对着自己的血流不止的手舔了一口,仿佛很享受似的低吼了一声,才道:“你看看你身后的男人,是不是你的小情郎?”
兰凉城闻声转身,只见嗣同毫无表情的如死尸一般地立在自己的身后,惊叫了起来。
“这就是你做的‘好心事’?”白陶看着噩梦中表情挣扎的兰凉城与一旁几乎奄奄一息的嗣同,叹了口气。
“不应该啊。只要心意相通,就一定能回来的。”
“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你怎么就有把握他们一定爱着彼此呢?”
“是,我不够成熟,那你呢?”苏若嚷道,“你活了上万年,一碰见她的事情,你也变得不理智了!”
顿时长安殿中一片寂静,她意识到那些暗中的隐士或许都在看着她的笑话,她顿时恼羞成怒,甩手离去。
白陶怔在原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气渡给二人。
从小到大,苏若闯了数不尽的祸,他最终还是都得帮她收拾这烂摊子的,自己又何苦与她生气呢。
长情只觉浑身酸痛,一股恶臭传入鼻息,她缓缓睁开眼睛,乌云遮住了本该是漫天的星光的夜空。
她转身,触手的白骨,还有几只鸦在那白骨上未腐蚀完的腐肉上撕咬,她不禁尖叫出声,听见的却是自己沙哑难听的嗓音。
发生了什么?她这是又穿越了?这是哪儿?她努力回忆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眼前猛地一亮,记忆在那一瞬间倒流一般回到了脑海中,在那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旁,俨然有一个躺在地上看似毫无生气的白色身形。
是萧忘情。
那日,她随着嬷嬷与萧忘情一同去皇后宫内,皇后让他们喝下了一杯茶,后来便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长情是长安殿中的人,自知死是死不掉的,中毒,也确实应该不会发生。这茶里究竟放了什么?她哪个步骤出了问题,让皇后察觉,可她所做的这些事对皇后都是没有威胁的。
不对,她记得那日,刘楚玉走后好像又回到了皇后宫中……
长情只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爆炸了,她只得爬到了萧忘情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颊,不顾自己沙哑疼痛的嗓音,道:“萧兄……萧忘情……醒醒……”她掐了掐萧忘情的人中,又在他虎口上猛地一按,过了良久,萧忘情才缓缓睁开了那双闪着灰蒙蒙毫无生机的眼睛。
好在他没有中毒,只是昏睡了过去,否则以他这孱弱的体质恐怕便没她这般幸运了。对方大抵是看在萧家的情面上只是给萧忘情用了假死药,而对于她,刘楚玉恐怕是真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你还好吗?”不顾萧忘情诧异的目光,长情扯着自己沙哑的嗓音,问道,分明自己的情况比对方好不到哪里去,却依旧安慰着他:“你别怕,这里应该是郊区的乱葬岗,在山上,难免……有狼叫声,但是……他们一般不会来这里……”
“你不记得了?”萧忘情迟疑地开口,问道。
“记得什么?”长情蹙眉,她应该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