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大体上康复了。”吉尔特医生说，“但之前那一次呼吸骤停的原因我还是没找到，你也要随时注意，出现问题及时就医。”
齐恩思满心尴尬，却依旧感恩戴德地道了谢，付过账后走出了吉尔特的会诊室，离开了这个关了他半个月的地方，一路上脚步都带着轻微的蹦跳。
虽然在住院的日子里，下床的时间他也会在诊室的院子里转悠，但如今终于呼吸到外面世界的空气，脱离了医院特有的阴沉氛围，感觉完全不一样。
齐恩思现在心里没有负担，身体也都是飘的，只觉得自己活力四射，心态良好，脑袋放空，没有。
精神饱满地走了一小段路，在路口处一抬眼，又看到熟悉的那位马夫在马车前等着，心情更是愉快。
在马夫的迎接下，他施施然登上了马车。
当然，出于谨慎，在门外时他也确认了一下，只觉得无论是马车还是车夫，都没有丝毫异状。
然而踏入车厢，原本有些飘飘然的齐恩思立刻发现了不对。
不仅是因为车门关的太快，也不仅是因为本来应该敞开的车窗没有透光，车厢里反而点亮了一盏夜里才会用的魔法灯。
更是因为车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面相已经显出些许老态，面庞有一点浮肿，但依然坐得笔直，身体宛如一条标枪的男人。
“老爷，你其实并没有得疾病，而是在调查科莫斯家族，对吗？”
车厢里的老克林一脸严肃地看向齐恩思。
齐恩思第一反应是想要拉门离开，但那扇原本单薄的小门此时却岿然不动，似乎与箱体合为一物。。
正在慌张之际，克林伸出一只手，点了点面前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被老管家沉重而宁静的态度所压制，也出于这具身体对他旧有的信任，齐恩思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见齐恩思安然入座，克林的面部表情舒展了许多，清了清嗓，说道：“自从得知你成为光之主的附身对象之后，我觉得你终究难逃灾厄，就没有再试图敦促你，而是任由你去自暴自弃，放纵玩乐，这其实是我的失职。而后来你发生了转变，主动解决问题，最终熬过了这一关。我很欣慰的同时，也认为你还年轻，应当闯一闯，于是一切放你去做，仅仅在暗中观察，偶尔请人跟随或者亲自跟你出门，想着出手帮一帮。”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你的进步超过了我的想象，而你参与的事情之多也超出了我的预料。你的想法似乎越来越多，让我有点捉摸不透。仔细想来，先前你也只是刚刚步入正途，我明明身为长辈，还多少有些经验，却未曾提前加以引导，也是一处失职。所以现在，我希望能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并且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给你提供一些信息和指导。”
感受了克林说话的基调，齐恩思松了一口气，说道：“克林，我最近遇到的事有点复杂，一一说清楚的话，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有点远，路上可以慢慢说。”克林说道。
马车依旧平稳，但依靠着准确的精神力感知，齐恩思能觉察到它走得很快。
因此他讲故事的速度也被拉得很快。没过多久，他就有选择性地把自己的事情真实地讲了一遍。
除了白雾、转世和幸运女神之类难以被调查的隐秘，自己到达二阶这个难以察觉的事实，以及有关光之主事件的部分细节之外，他几乎没有保留。
这么坦诚当然不仅是出于信任，而是由于在细想之后，对克林的能力和已知晓情况的判断。
毕竟按照对方的说法，他应该也是在暗中做了很多调查的，也了解齐恩思做的很多事情。在这时候撒谎，显然很不理智。
神情肃穆地听完了讲述，克林眼神中透出一丝笑意，语气中也透出了更多尊重：“老爷，您比我想象中做的要好。说实在的，无论是从实际实力还是从社交圈子上，您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和能力范围。我先前的话显然说得有点满，尤其对于进入上流世界、与那些大人物打交道的方面，我是无法给您更多帮助的。”
然而听到这里，齐恩思心头又一块石头落地了。
看来老克林虽然比自己想象中凶猛一点，但也不是特别恐怖啊……
“但是至少，我能联系一些旧友，帮助您进行信息的收集；我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帮您规避一些危险。而现在，我则要告诉您一些有关我们家族和科莫斯之间的过节。”
齐恩思闻言，精神一振，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家族也曾有过辉煌的时代。由于参与公国保卫战争，一度成为子爵，并且同时发展银行业，事业蒸蒸日上，眼看就要获得成功。
但七十多年前，由于家族毕竟根基不深，分支较少，当时的新一代没有特殊的天赋，经商能力也一般，一时青黄不接，出现了衰落的迹象。”
齐恩思厚着脸皮用力点了点头，装出了一副对家族历史很熟悉的样子。
“然而当时的家主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一方面竭力培养子弟，一方面则参与了各类具有危险性的商业活动。”
齐恩思充分展开联想，并作出了猜测：“走私？”
“走私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但除此之外，我们还做了更危险的事情。”
“还做了什么？”齐恩思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克林长嘘了一口气，说道：“和其他国家势力对接。”
齐恩思陡然一惊：“什么？难道说？”
“是的。”克林无奈地说道“其中最大头的，便是光辉王国的王族——图尔多家族。”
“天哪！”齐恩思陡然站了起来，头一下子撞到了天花板，却没有在意这份疼痛，满是震惊地说道，“这……这绝对是疯了吧！这不是叛国吗？”
“不，这一切，其实是我们的领主——智慧的威弗尔公爵默许，甚至是主导的。”克林脸上的皱纹挤到一块，咽了咽唾沫继续道，“然而从公国法律上来说，这确实是叛国，这也是事情变得复杂的原因。”
齐恩思压住自己的震惊，缓缓坐下，说道：“我不太明白。”
与此同时，他感到马车轻轻地一顿。
“我们到了。进去之后，我再和您慢慢说。”克林一面说，一面单手拉开了车门。
齐恩思朝门外看去，却发现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车子没有出城。
眼前，是一片沙滩与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