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杭一边愤恨邱英真够阴险的,一口气罚了我所有现金,我看还得欠外债呢。又突然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这人一穷就窝囊废,不敢做坏事”的话来,想来邱英肯定是想让我老老实实一阵子,余白杭悔恨不已。可另一边现在可以回家了,不用拘留(在邱英那张破拔步床上了)了,重获自由的感觉可真好啊。
等等,余白杭回头,“你们把聚义堂卖了吗?我们哪有这么多现金啊?”
何严跑两步跟上来,“放心吧老大,我们就算敢卖,谁敢买呀?”
余白杭想不通啊,“那就是你们卖我的家具了,我的全套紫檀家具样样都贵得上天。”
何严使劲摇头,“怎么会,那是老掌门留下的,谁敢动啊。老大,我们已经把聚义堂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回家呢。罚金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都是我们聚义堂兄弟凑的。”
“你们这么有钱?”
“当然没有了,壬戌堂口韩堂主和辰龙堂口华堂主一共拿了六千两,今年田庄茶园全都大收,水运漕运也发了财,两位师叔可是倾囊相助把你先救出来呀。剩下四千两,我们这些兄弟,加上钱塘、富春、桐庐几个堂口的兄弟们都拿出些,凑齐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是感动杭州评选吗?余白杭搂过何严的脖子,假惺惺哭了一场。
“算我平常没白惯着你们,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四海之内皆兄弟啊,你们是要感动死我然后继承我的紫檀家具吗?”
何严轻轻拍拍余白杭的肩,“老大,先别感动了,你还是先还钱吧,这可是我们的老婆本儿呢。”
余白杭尴尬笑笑,开什么玩笑,他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啊。
但余白杭还是聚义堂的大英雄,一个人把所有事儿都扛下来了。所以在踏进聚义堂大门的那刻,他就受到了聚义堂所有兄弟的夹道欢迎和热烈欢呼。要不是余白杭的功底扎实,说不定就被他们甩上天的过程中散架子了。
而且在刘诚连夜写通稿为老大澄清“奸夫”问题之后,余白杭可是实实在在成了杭州市民心中为民除害的大英雄。舆论这东西就是这样,风往哪面吹,人就会随着风往哪边倒。玉楼春这事儿过后,余白杭都有自己的粉丝应援团了,还有少女正在制作为余白杭加油的横幅,你说奇怪不奇怪?
余白杭回聚义堂后,还是把自己的所有家底凑了凑,也不过六千多两,还是春香姐拿出钱来还上了,这女明星挣得就是多啊......
余白杭看着江先生按照众筹登记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把金子还回去,光这项工作就进行了两天两夜。所以往前推算一下,聚义堂的团结协作能力也太强了吧?简直是“一支穿云箭,千万财缗来相见”啊...
说的就是呢,你们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也成功引起了袁师爷和邱大人的注意。邱英提前透露给刘诚罚金额度,刘诚在两天多的时间内就集齐了这么多钱,看来聚义堂真是大有问题呢......
刘诚向老大伸手,“老大,你还得给我二百两银子的洗白费。”
“洗什么白呀?我根本就没污点啊。”
“老大你忘了,要不是我连夜写通稿发通稿,为你树立一个积极正面的人设,你能成杭州市民一口咬定的大英雄吗?”
怎么这么难听呢?“什么叫一口咬定啊?”
“意思就是,他们能完全不计较之前你和冯婵玉的绯闻,毫不犹豫地信任你的人品。我说二百两还是真爱价呢,你知道这类绯闻最难澄清了,我自己的堂口所有兄弟这两天辟谣跑断了腿。”
好吧...余白杭让江先生再从账上支二百两银子出来。
江先生低头记账,“好,从哪里支出来啊?”
余白杭真想一扇子拍过去,但怕把江先生这颗值钱的脑袋拍坏了。
“当然是从我未来的月钱里扣了,不然我的个人账户上,哪还有一分钱了?难道要我拿自己的珍藏版传奇话本来抵债吗?还是卖我自己的签名筹钱啊?”
江霖怔怔地盯着余白杭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刘诚说,“稍等一下,我把富春堂口兄弟的筹金返还之后就把你的银子给你。”
眼看着这么几大箱金子一点一点见底了,余白杭扯扯江先生的袖子,“江先生啊,接下来几个月你得帮我理理财了,缩减一下聚义堂的开支吧......”
晚饭时间,兄弟们高兴,还是照旧喝酒吃肉,只有余白杭那桌是全素的。
“老大,你要是没钱吃饭了,就和我们吃一样的嘛,过来喝酒吃肉啊!”
余白杭挥挥手,“不是的,虽然张家两兄弟十恶不赦,被我杀了死有余辜。但我本性纯良,还是决定吃几日素餐,以表示对他们的哀悼。”
余白杭正自己低头吃着,看着兄弟们边吃肉边聊天呢,柳展和刘诚过来坐下了。
“老大,我们也想吃素餐,我们陪你吧。”
没等余白杭同意,他们自己拿着碗筷吃起来了。余白杭感动之余还有点委屈,这可是维摩诘居订的素餐,很贵的,你们来了我就吃不饱了啊......
子夜,蝉夏无眠。
聚义堂轮值的小弟看着聚义堂正厅上面的屋顶,“那两条什么玩意儿在上面吊着?”
另一个小弟过来看,“什么在上面吊着啊,是老大和柳小姐,趴屋脊上看星星呢。”
“看星星...我的天哪,老大也不怕春香姐生气,算了不看不该看的,干活儿去吧。”
屋顶
余白杭斜靠在屋脊上,如同躺在一片宝石流霞中。
“柳展,我没有听到对董氏和吴氏的判决,你知道是怎么判吗?”
柳展听刘诚说起过,“我知道,董氏判了五年,吴氏判了三年,张府没有动,也没有罚款。余下那些帮闲爪牙们也根据情节轻重,量刑不等。董氏的儿子交由姨娘李氏和冯氏抚养。”
余白杭有些激动,突然翻了个身,问道,“冯婵玉?她都被董氏伤害成那样了,怎么还给她养孩子呢?”
柳展也爬起来,坐在屋脊上,“先别激动,我听刘堂主说,冯婵玉心如死灰,本想着要出家,都在灵隐寺住了好几日了,突然收到董氏的忏悔信。信中诚恳地对冯婵玉道歉,并给她留下了很多金银让她买处宅子好好生活。最后又说,如果冯婵玉能够原谅她的话,能不能帮忙抚养张家唯一的孩子,还可以送她弟弟冯涛也去读书,两个孩子做个伴。所以冯婵玉思来想去,还是留在了张家。”
余白杭长叹口气,“冯婵玉,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终究是被现实所束缚了。我以为我们救出了这些孩子们,就已经带他们脱离了苦海,可那些烙印在身上今生都抹不去的伤痕,终将会成为他们日后做出选择的深深的羁绊。而还有更多的,我们永远救不完的呢?被低价买了一条命的丫鬟,身份低贱的妾,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女儿...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直到看到了玉楼春的那些孩子们,柳展才知道自己是那么骄纵,原来爹已经把全部的最好的都给她了。
“老大,我有个疑问,但我说出来,你可别说我。”
“你说吧,我干嘛要说你。”
柳展回想起整件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遗憾,“董氏和吴氏设计你虽有错,但她们也是太恨自己的丈夫了,她们也是想把玉楼春的秘密捅出来。说实话,她们的出发点也无可厚非。”
余白杭坐起来,背靠着西湖静夜,面朝着满天星光。
“从谁的角度不是有理呢?董氏吴氏想除掉自己的丈夫情有可原,我杀了他们为民除害也有正当的理由。无理由的是什么呢?还不是无论多坏的人都仅仅因为他还是个人而有了和大家平等的一条命而已,而那些卫道者拥护的所谓‘人权’就真的是有意义的吗?我还是不那么认为。”
府衙后院,卧听轩窗竹影动,且笑浮生太匆匆。
明明余白杭才这这里住了几天,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可爱片段却总能在邱英读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躺在床上闭目的时候一一浮现。
无法形容这是一种怎样曲折且纠结的情感,她住在这里的几天,明明就是“犯人”的身份,可向来只读圣贤书的邱英,怎么偏偏为她偏离了“正途”呢?
邱英花了五天放余白杭回家,不能说他不想让余白杭多在这儿住几天,可帮她查出事实真相,还她清白当然更重要。邱英卧于榻上,对着狄仁杰像,又突然嘴角上扬,她现在,肯定又浪到房顶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