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宽阔的马路,在谷子的驱使下,都能被开得歪七扭八。所幸驾照在手,不然交警还以为她无证驾驶。
开了数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纸上的目的地。
一座远离市郊的小村落,清晨天刚亮,缕缕升烟,好似一片仙境。
沿着村路口往里走进,才发现地上泥泞不堪,似乎昨夜刚下过一场雨。一路往前走,村里寂静得很,犹如一个无人村。
“你是什么人?”面对突然响起的声音,谷子被吓得转身一跳,差点栽倒。
对面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伯,眼神凌厉,这是在提防自己,谷子如此想。
“老人家,首先我闯入村子打扰了您,表示歉意。”面对谷子真诚的致歉,老伯才放松了警惕,继续追问谷子从哪里来,来此所为何事?
表明完来意,老伯不再说话,与她擦肩而过,继续往村里走去,只剩下谷子一人。
走过一家,大门敞开,再去另一家,大门仍旧敞开,但始终都是空无一人,走了多家之后情况都是一样,谷子开始惶恐了,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试着找寻村口遇见的老伯,可是空空如也,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谷子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便是继续往里走,迫切而又好奇,紧张且害怕。
走着走着,走进一个巷子里,却突然掉进了一个坑里,谷子沿着滑坑一直往下掉,深不可测。
等到谷子醒来,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吓得她一个激灵。
强装镇定后,谷子才发现这些人似乎是当地的村民。谷子尝试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回应了。
经过一番交流,得知这个村子昨晚附近发生了枪战,吓得村民连夜躲进了这个秘密洞里。
“在村口,我就遇见了一位老伯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你说得是李伯,我们村里的赤脚大夫,他家在山后头,离我们前村儿有点距离……”村民言外之意就是昨晚压根没来得及喊这位李伯躲避。
他们提到这儿,谷子不禁思考,生死攸关、危难时刻,一般人都只求自己的性命无忧,哪有时间去顾及其他人,换个角度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村民们带领谷子前往秘密出口方向走去,黑漆的洞里时不时地跳出几只虫子、蜥蜴、老鼠等动物,吓得谷子时不时地定住了脚。
“这个洞是我们祖先很早很早之前就挖好的,为的就是应急突发状况,潮湿阴暗难免有这些东西。”得亏村民一路的保护和安慰,谷子这才安全逃出来,要是她自己一人,绝对会吓出毛病来。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他们躲在下面,外面的炊烟是怎么一回事?
“村后头有座小型工厂,就在李伯家隔壁,没日没夜地生产,整座村子全被笼罩其中。”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停止呢?”
“咳,还不是为了钱吗,我们村子太穷了,离外面的世界又远,根本活不下去,只能靠这家工厂维持着,平常人家输送货物什么的,也能蹭人家车子去外面置办点东西,也能靠着这工厂养家糊口。”
道尽心酸事,一把心酸泪,说者有无意,听者震撼。
“刚才您提到的工厂,叫什么?”心中提到的地方正是一家工厂,谷子迫切想知道是不是同一家。
“易居加工制造厂,主要是加工木头的厂子。”
那就没错了,信里就是这个名字,跟村民告别之后,谷子只身一人前往后山。
打探四周,发现能过去后山的便只有一条石阶路,可想而知当地村民日常在工厂工作是多么地艰辛,那位一大把年纪的李伯,拄着拐杖能够翻过这里,也是一番考验。
登顶后来不及欣赏山下风光,就被山背不远处的一片平坦的山地吸引住,一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工厂屹立在那儿,就好像一块陨石降落在地球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坑里建起了一座工厂,如此隐蔽。
汗水滚滚,滴进了眼睛里,这在告诉谷子终于来到了信上的地址。
推开门一看,空无一人,大堂中间的锅炉旁躺着一个人,见此,谷子急忙跑过去,跪在那人的旁边,她试着伸出手放在那人的鼻子前,一股薄弱的热流缓缓爬上她的指梢,谷子才放下心来。
取出照片,看了数遍,谷子才发现此人就是照片里的男人。
大块头的男人,霎时间谷子觉得头疼起来,如何背他下山呢?
瑞城在最西边,日落总是来得更晚些。扛不住饥饿,谷子停了下来,解开副驾驶的大袋包,里面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此时后座上躺着的男人身体蠕动了一下,不过谷子并未察觉到。
这两天的奇遇,毫无真实感。
“水……水……”昏睡男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谷子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男人的身份,假使醒了过来,他对自己产生了威胁,她能应对得了吗?
谷子胡思乱想了一番,最后抵不住昏睡男不停地喊水。
仔细瞧,昏睡男人倒也长得好看,只不过脸上刻沧桑,最为致命的是脖子上一条厚长的疤痕。
又是一通乱想,谷子靠着椅背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刺痛惊醒,谷子睁开双眼,透过后视镜一看,后座的昏睡男正拿着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前。
“你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也是谷子的疑惑。
“你先放开我,刀子那么锋利,怕你手抖我就一命呜呼……”强装镇定,谷子尝试着劝说男人放下利刃,那人迟疑了一下,才松开。
脖子上在流血,庆幸并未伤及到动脉。
“你看看这个吧,我也很莫名其妙。”谷子直接将纸团丢给他,便从抽屉里抽出纸来,轻轻地擦拭着脖子上的血。
“你是钥派来的人?”阅完,男人开口。
“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他给我真相,所以只能必须按照他说的做了。”从头至尾,谷子都不知道一路将她引过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也不想知道,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了解繁子程是不是还存活在世界上。
她脸上落寞、愤怒的微表情,被男人收进眼底,低吼道:“换人!”
“什么?”谷子不解时,男人从后座爬到了副驾驶上,一屁股将大袋零食压个稀碎。
“你……”谷子气得说不出话。
换成男人开车之后,好似野马脱了缰,谷子的胃在不断地翻滚着。
到达目的地之后,谷子问道:“这是哪里?”
“你自己抬头看看!”仰起头来,南龙宾馆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不对,这不是纸条上的地址!
“你……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你带我来市区做什么?”对他忍了很久,谷子怒吼了出来。
男人却拽着谷子走进宾馆,站在前台前,朝她挑了个眉,说:“身份证。”
“我没带!”说完顺势就往走,却不料被男人一把抱住,这一动作着实吓了谷子一大跳,她用力地挣脱着,可是力气始终拧不过男人。
“你要是乖乖听话,就不用耗费那么多力气。”原来刚才的行为,男人只为强取她兜里的身份证。
“二位的房卡拿好!”前台服务员递还身份证和房卡时,被男人手掌一推,轻声说:“一间房就好了。”
一间房?
“你未免太过分了!”怎能接受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同房,尤其是见识过他脾气以后,谷子不敢想象与他同处一屋檐下的场景。
“抱歉先生,只剩下大床房了。”
这句话更是晴天霹雳,谷子决不能接受。
“可以。”男人毫不在意,邪魅一笑,似乎在告诉谷子所有的一切全由他做主。
室内空间不大,门口便是洗手间,里面一张床,一台电视机,甚至连扇窗都没有。
“我跟你有冤有仇吗?”
男人摇头。
“我欠了你的债吗?”
男人还是摇头。
“那你说话!”
“万一你要是住在另一间,逃跑了怎么办?”
犯的着逃跑吗,她还要靠着他找到繁子程的下落呢!
“既然你怕我逃走,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质问起他,谷子不示弱。
“我自有打算。”
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了二人的对话,令谷子接下来哑口无言。
夜眠时分,男人躺在地上,谷子则卧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谷子仍在提防着地上的男人,她无法预料半夜会遇到什么事情。结果第二天清晨醒来,顶着昏沉的脑袋,睁开眼看见镜子里黑色的眼圈,谷子吓得摔了一跤,下巴磕在了洗漱台上,继而发出了惨叫声。
闻声而来的男人倚在门上,俯视着她,似在看着笑话。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摔跤啊!”谷子麻溜地站起来,一把推开男人往外走。
时间一过,下巴一片淤青,稍微碰一下,疼痛难耐。退房的时候,前台看见谷子下巴上的伤,趁着男人出去找车的间隙,悄声说:“昨天就看他欺负你,你别怕,我们可以帮您报警!”
先是愣了一愣,谷子连忙摆手,解释并不是她们所想的一样。
家暴戏码?出门的时候四个字默默地冒了出来,不禁噗嗤一笑。
男人仍是驾驶,谷子则是坐在副驾驶上。
“你查询一下附近有没有药店。”
“不用你好心,你就专心开你的车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谷子不悦道。
面对她的态度,男人则是无所谓,反正疼得又不是他。
逐渐远离闹市,谷子试着问起:“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的地方。”
“哈?”严重怀疑他的决定。
“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谷子没想到他也有问题。
“你昨天怎么会出现在崎溪,你和钥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我是为了寻找我的丈夫,你说的那人知道他的下落。”
“看你年纪不大,就结婚了?”这句话,明显带着戏谑。谷子傲娇地抬头,对于这个问题不予理睬。
十来点钟,二人驱车来到了一块贫瘠之地。
“下车,接下来我们要步行过去,你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事已至此还能回头吗?
然而谷子高估了自己,才走了半刻钟,十字路就硌得脚疼。
“道路且长,趁你才开始赶紧回去吧!”
一刺激,松懈的劲头再次燃起,强忍着疼痛,继续行走在野岭之间。
“我叫谭朝,记住我的名字,事情没结束之前可以保你命。”
后半句听起来,谷子觉得不舒服,可是他的名字她记住了。刚想说话,却无力地倒下,倒进了谭朝的怀里。
谭朝低头,凝视着谷子,左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右手穿过她的膝盖窝,抱着她穿进最茂盛的灌木丛里。
醒来时,木制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水晶吊灯,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谷子的身旁,远处镂空的雕花窗框中洒进细碎的阳光,形成了地面上的斑驳光影。
依稀记得昏睡前的印象,谷子突然倒下,但是不明白问题根源在哪,莫非谭朝对自己下了迷药?
“吱嘎”的一声,谷子的目光追随过去,门被打开,谭朝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动弹不得?”虽然醒了,可是谷子却用不了力气,一用力全身酥软发痒。
“钥,走近一点看看……”无视谷子的质疑,谭朝拍了拍身边的男子。
钥?莫非就是一路暗示自己的人?
四目对视,不见眼底的波澜,直视着从未见过面的人,谷子难得不会害羞。
“少爷,不认识。”钥又退回到谭朝的身旁,毕恭毕敬地回道。
“那你先下去吧!”摆了摆手,钥往外走,带么门一刻,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谷子。
“稍后我们这里的大主人会回来,到时能动弹了千万别乱跑,万一你闯出了祸,我也保不了你。”
甩下这些话,谭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可笑,又是少爷、又是主人、那人下人般的表现,谷子实在是接受不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奇葩的称谓。
无聊地等待了很久,谷子渐渐发现肢体能动了。待最佳感觉时猛地一起身,她坐了起来。
走出房间,便是宽阔的林场,中间青青草坪上架设一张小圆桌,旁边支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背椅上躺着一个人,距离较远,谷子实在看不清那人模样,但是感觉又颇为熟悉。
正准备往前走,被一只胳膊挡住,声音在她的脑袋顶上盘旋:“都说了不要乱跑!”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什么不准?”一把推开,可谭朝的胳膊却像装了弹簧一样,弹到了谷子的脸上,疼得她立刻捂住鼻口的同时身子往下蹲。
“是你自己往上撞。”谭朝往下去看她时,谷子一提脚半驱着身子往前跑,这一动作让他始料未及。
等到追上谷子时,她已经跑到了背椅旁。凑近看,男人的右半边脸上戴着银面具,左半脸的耳廓不见踪影,半张脸以及脖子上的疤痕畸形不堪。
任谁看到那样一张脸,都会反胃作呕,谭朝看见谷子平静的模样,心中感觉多味。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着他,谷子隐隐感觉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
“朝儿!”
来人是一位女人,蹙着眉快步向谭朝靠拢。除去蹙起的眉毛,女人脸上的皮肤白皙干净,细纹几乎都看不见。
“她是谁,谁让你带她过来的,快滚!”前两句谷子知道对的是谭朝讲的,而后两个字是留给她。欲反驳的谷子,被谭朝一掌拽起衣领,她毫无还手之力。
“长得那么华贵,说起话却一点风度都没有。”本想激谭朝,可他没有反应。
“躺在椅子上的毁容男人是谁?”
“从古至今,有句话被无数人验证过,那就是不知道的东西千万别问。”
一座埋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地方,给了谷子太多危机感,一个吓人的想法在脑海里呈现,难道毁容男人是繁子程?
忽然间,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拐角的廊门冲了进来,有序地朝着中间草坪跑去。刚才气焰嚣张的女人脸色一变,张开双手护在背椅前面,喊着“不,不要!”
“夫人,挪开吧,等会儿别怪我们动粗!”其中的一个黑衣男正下手去抓女人时,谭朝大声呵斥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们的前面,挡在女人身前。
“少爷,我们也是奉老板之命带走镜。”
“不许碰她!”谭朝一把扶起女人,将她拽到了旁边,可是此时女人发了疯似的趴在背椅边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毁容男子的手臂。
“少爷……”虽然那人嘴上喊他少爷,实则谭朝是再次被施压。
“喊老板过来,否则要想搬走他,一枪毙了我吧!”女人誓死保护着植物人似的男人,毕竟事情突发到现在,也不见男人醒来,是植物人无疑。
对面的黑衣人不再顾及他们的身份,上前就开始动作。谭朝也怒了,决不允许那些人伤害女人,和他们动起手来。
这么多人的肉搏现场,谷子还是第一次见,趁着混乱,她悄悄移动到搏斗中心。
“都住手!”
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停止了动作,双手都在放在背后看着来人,齐声高喊“老板”。
“你什么身份敢吼她?”老板声音一落,不知何时掏出来手枪,连续在带头黑衣人腿上开了三枪。
被开枪的男人疼得嘶叫时,谷子惊慌地捂住双耳,大声高叫。
老板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盯着看了一会,才开口:“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
“我的朋友,昨天救了我。”谭朝站出来,将谷子拉在身后。
老板继续扫了几眼她,便将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说道:“你最该了解我,我平身最痛恨的就是背叛我的人,你还敢把他放在身边,你是在挑战我吗?”
“他现在就是个活死人,就不能放过他吗?”女人梨花带雨,任人看了都心疼。
“放任他这么长时间的生不如死,是时候终结了!”
魔鬼般的对话,谷子听完以后,更加坚信躺在背椅上的男人就是繁子程。
“你有什么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谷子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所有人惊愕。
“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和我们老板说话!”站在老板旁边的男人率先反驳道。
“我忍很久了,你们这里是个什么破地方,什么身份制度,杀人犯法知不知道?打打杀杀、视人命如草芥,他们的生命一钱不值吗?”谷子怒意迸发,所有的不满倾泻而出。
她这一番不要命似的话语脱口而出,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许久过去,老板竟然鼓着掌,嘴角带笑:“好!好……一个小丫头竟有如此魄力,勇气可嘉,但是你别轻易挑战我的底线!”话落,他再次慢慢提起手枪对着他们。
看到这一幕,回头看了一眼毁容男子,谷子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嘭”地一声,响彻天空,谷子久久闭着眼睛,却不觉地身上有何疼痛感,也未听到他人的惨叫声,她试着睁开眼,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这个丫头我要了,把她带到三号客房去。”老板一发话完,转身就往外走,留下愕然的一干人等。
“你逞什么能?”老板一走,谭朝转向谷子,对她怒吼道。
“你没见他刚刚要举枪杀人吗,我不阻止,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朝别人扫射,然后鲜血四射吗?”
谷子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可是又有什么资格呢?她也只是想捍卫身后人的安全罢了,因为她坚定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