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中尚明的没骨气,山灵道长倒是很淡定。
他没有求饶,也没急,只是憋得脸红脖子粗。
“咕咕咕。”国师大人吐着泡,“咕噜噜……”
殿内众仙人笑得合不拢嘴,就连诸位当值的小仙女们也笑得前仰后合。
只我,笑不出。
想那国师在人间如何欺杀我们精怪,也嚣张到拿人做引子炼丹药,他这般厉害人物,如今在这几位仙人面前也就同于玩物。
由此及彼,我想到了天地之意,如若真的容不下我们妖,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遗忘仙君到!”
众仙忙起身,施礼。礼毕,回席中。
木千秋绕过银烛台,坐于席上方,面朝南立,一挥手,那水珠破裂,困于此中的二人跌落。
二人狼狈道谢,也不敢多说,只悻悻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众仙子皆举杯庆贺,“恭祝仙君寿辰大喜!”
礼乐起,歌舞升。
席上珍馐百味,觥筹交错间,人人面带喜悦之色,好一派繁华昌乐之景。
不多时,国师大人便酩酊大醉,他口中嚷着“遗忘仙君”的名号,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绘边的红木盒子,隔着几十张桌子,摇摇晃晃往仙君的前面扑。
众仙子躲闪不及,被他装个无状,个个瞪着眼睛要拿他出丑。
山灵道长眼疾口快,忙起身作揖道,“想必是国师大人有寿礼相贺,还请仙君笑纳。”
“对对对。”中尚明揣着盒子宝贝着,挤上前来,一脸谄媚,“仙君,这是我用十年的时间炼制的金丹,这金丹虽不能使人长生,却可拥有金刚不侵之体。我足足找寻了百名精壮的心肝入药,花费十年功夫才得此一颗……”
我紧蹙起眉头,环顾他人之色,却见个个神色自若,并无什么异样。这不禁使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木千秋接过盒子,微微点头,顺手递给身后的小丫鬟,只教收好。
中尚明依然站在他身旁,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木千秋不禁问道,“还有事?”
中尚明嘿嘿一笑,“不打紧,不打紧,等散了筵席再说也不妨。”
木千秋沉了脸,“只管说吧。”
众仙人只顾自己取乐,并没有在意这边的情景。
我躲在石柱旁听得一清二楚。
中尚明道:“前些日子,有个泼皮人不知受了什么神仙点拨,去御前告了我一状,皇帝发了好大的威风,要夺了我这国师之职,我是万份惶恐,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让仙君出手救我一救。”
我暗中寻思,想来是立哥已经告到皇帝面前去了。
“救你?”木千秋挑了挑眉,“你们人间的事儿,还轮不到我出手。”
中尚明依然赔笑脸,偷偷打量下四周,从怀里掏出一个条状之物,迅速塞到木千秋面前,哂笑着,“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还望仙君再帮我一回。”
那木千秋原本冷着脸,只低头打量下那条状物,再抬脸时,已缓和了神色,道,“我如何帮得上忙?”
那泼赖和尚贴上脸面,低语几声,又是嘿嘿笑着。
只见木千秋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这样一个拿人心肝做药引子的混账国师,木千秋竟然跟他一路?我不解的张望席间各色仙子,但见诸位喜怒无形,个个已酩酊大醉。
唯有一人醒着,就是山灵道长。
他掐着中指,隐在臂中,口中念念有词,几丝不易察觉的灵气正从各位仙子身上往他这边输往。
好个山灵道长!竟在宴席之上偷偷打起了别人灵力的注意。
我急于看向木千秋,他也醉了,只趴在桌子上喝闷酒。
我欲提醒他,忽撞上不远处柳溪的眼色,她朝我摇摇头。
这就奇了,难不成在这仙界里,偷灵是被允许的?
此事不知深浅,我也就假装没看见,殿中那么多侍女也都全当做没看到。
那水舞仙子与紫韵仙君二人挽着手臂,一杯杯控着酒,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抑。
一个笑道,“区区径山境竟用了数千名天仙加持,才得以安心,我瞅着,这要真是魔来了,还不把他们的心吓飞出去?哈哈哈。”
一个又道,“哪里用得着魔啊,我听闻曾有个妖神就打得人间抬不起头来,数百名散仙都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是天帝出面,恐不能善了。”
他们两两窃笑着,兴致高昂时还站起身唱和一段。
那一边,三个仙子围成一圈,摩拳擦掌掷起了筛子,输了的喝酒,赢了的也要喝,反正输赢靠运气,喝酒是谁也不愿拉下的。
不一会儿十大罐琼浆进了他们的肚子,还不够,又嚷着叫拿来。
我跟柳溪负责出去搬酒。
“这些仙子,为何是这个样子?”这跟我印象中的仙人大不一样,倒是跟妖差不多,有几分亲切之感。
柳溪摆摆手,从侧殿里挪出两大缸,“别提了,要不是仙君纵容,他们又哪会是这般模样,你去瞧瞧他们到别处的模样,绝对判若两人。”
“仙君为何这般纵容呢?”
柳溪瞧了瞧四下里,悄声说,“你可知仙君原来是妖吗?”
我假装不知,摇摇头。
柳溪道:“他原是只狼妖,一心想成仙,后来终得偿所愿,却整日郁郁寡欢,每当他的寿辰之日,便会变得判若两人,以此发泄。”
判若两人?趴在桌子上喝闷酒也叫发泄?
我们抬着缸往殿内走,忽被一人喊住。
“冒牌货,哪儿去啊?”
正是跟木千秋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
我稍稍一顿,低头便走。柳芽却像不知情一般,只把他当做木千秋。
“回仙君,酒没了,来添些酒。”
我们急着往殿内走,他却兀自趴在缸沿上痛快喝了一大口,“好酒,好酒!”,这般大叫着。
我往席上方看,木千秋不见了。
那黑衣人叫嚣着略过各位仙子的头顶,用脚任意践踏。那些仙子也不生气,大有见惯了的模样。
“仙君又喝高兴了。”一个被踩的趴到桌子上的仙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仙君,我再敬您一杯!”
黑衣男子也不客气,随便捞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木千秋的位子上,大快朵颐。
时不时抬起头扫我一眼,“来来来,冒牌货,你也喝点儿。”
我自不动,他也不恼,吃饱喝足后,又开始在殿内翻腾,打了这个又惹那个,最终将目光落在山灵道长身上。
“小道士,”他挂在琉璃柱上倒看他,“你家师父去天庭处多久了,可回来了么?”
那山灵道长将捏着的手指悄悄收起,一本正经回答道:“家师去天庭复职已有一载,至今未有音讯,想来是天地欢喜,留他重用了。”
“哈哈哈……”那黑衣自笑个没完,引来大家的关注,“大家伙儿都来听听,这有个傻子说,他家师父去天庭得重用去了,哈哈哈,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