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去，老爷子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停在了大门口，那个司机老王下车给老爷子打开门，说：“老爷子，咱们现在是去吃饭还是回家。”
“回家。”老爷子上了车子，对着还站在我身前的方世亨和方欣萍冷冷说:“你们两个，都给我上车。”
方欣萍哦了一声，将车门打开，让开半个身子说：“大哥，你先进。”
方世亨哼了一声，也不客气的上了车。
方欣萍关上车门，又打开前座车门，对着我和郑婉晴说：“许先生、小晴，你们坐个车跟着我们吧。”
郑婉晴点点头，笑着说：“这会儿回去只怕云姨也来不及做饭，这样，你们先回去，我和许浩去叫个外卖，待会儿一起打包回去。”
“那就谢谢你们了。”方欣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看着劳斯莱斯远去，我才摇着头叹息说：“方董对自己的妹妹太……那个了吧，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妹子，还必要结这么大仇吧。”
郑婉晴耸耸肩，说：“大家族里的事，总是要和钱扯上关系的。走吧。咱们去找个味道不错的地方给他们叫点东西吃。”
我跟着郑婉晴走到她的宝马车前，郑婉晴打开车门，我们坐进去以后，我忍不住问：“晴姐，就算和钱有关，方世亨也不用和自己妹妹搞成这样吧，是不是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郑婉晴正发动起车来，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说：“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特别聪明。”
“我猜对了？”我呵呵一笑，说，“我只是瞎猜的，这些东西电视剧里很多。”
汽车拐出公司大门，郑婉晴才说：“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老爷子也不把你当外人，给你说说也好。”
郑婉晴停了一阵，说：“方姐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当年老爷子四十岁的时候，他妻子生下了方姐，方姐的妈妈也是因为生她难产而死。可能是因为老爷子思妻心切，也可能因为她是方家唯一的女孩儿，所以老爷子特别宠爱她，请最好的钢琴老师，请最好的英文老师。在她十三岁时，又把她送到英国最著名的淑女学院圣玛丽娅学院。在那里，她学到的是最高雅的艺术，最顶级的教育。”
英国的女子学院，我只在书本杂志上看到过，听闻这种学校，就算在英国，也只有十多所，而出类拔萃的，只有三家，这所圣玛丽娅女子学院，就是英国三所最著名的女子学院中的一所，这家成立了近三百年的女子贵族学院，成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英国贵族的女性成员，得到最正规的贵族教育，随着英国贵族的没落，才在二次世界大战后对外开放。
我这才知道，方欣萍得体的礼节、不凡的谈吐，原来是受过这样正统的教育的。
我正想着，郑婉晴继续说：“而龙海川呢，他的母亲是四川人，在他还未满周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带着他来到香港，在方家做女佣，龙海川从小也就在方家长大。他是一个倔强的人，他不甘心生活在方家的阴影下，十一岁，他就和街头的古惑仔瞎混，可能他当时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可以带领几百个小弟的老大。连他的母亲，都认为龙海川不可救药。可是方姐天生善良，她不忍心看着自己奶妈的儿子就这样混下去，每次放假回到家里，都会给打架受伤的龙海川包伤口，教他知识，两个人就这么相爱了。”
“挺浪漫的。”我不禁想起了传奇电影古惑仔。那刀光剑影的街头混战，那兄弟情深的义气江湖。想不到龙海川，原来竟也是混黑社会的。
“是很浪漫，就像看电影一样，可生活并不是电影，他不可能让你从头选择。”郑婉晴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龙海川十八岁，而方姐只有十七岁。就算是现在的社会，都不可能容忍十七岁的少女谈恋爱，更别说七十年代了，而且最不能让方家容忍的是，方姐竟然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一个十七岁的未婚妈妈。当时的方世亨，也就是现在的方董，亲自找人打折了龙海川的一条腿，警告他滚出香港。”
“后来呢？以龙海川的性格，他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龙海川当然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可他那个时候有什么办法呢，以方家在香港的地位，他一个奶妈的儿子，有什么资本报复。可方姐那个时候已经深爱上了龙海川，所以就在他被打的第二个月，方姐和家里人大吵一架后，和龙海川偷偷跑回了大陆，来到了天海。”
“私奔？”我惊讶的说出了这个很不雅的词汇。
“也算是吧，龙海川和方姐逃到了天海，在他的一家远方亲戚家暂住，那段时期可能是方姐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每天，龙海川都会买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每天晚上，他都会陪着方姐在屋顶的阳台上看星星。孩子生下来后，龙海川还专门雇了一个保姆，来照顾方姐和孩子。”
“本来这应该算是最完美的结局，可是为什么命运总是这么爱折磨方姐，孩子出生半年后，方姐和龙海川去了美国领事馆联系出国的事情，可就是那么几个小时，家里发生了大火。那场大火，烧掉了他们在天海唯一的期身之地，也把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给活活烧死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提了起来，我只看到了方欣萍那高贵的气质，典雅的谈吐，但我却不知道，原来她的背后，竟然有这个令人伤心惋惜的往事。
我不由说：“按说经过这么多磨难，他们两个人应该更加恩爱，更加彼此珍惜对方，可是现在为什么要搞成这样？”
“本来我不想告诉别人，可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我又不吐不快。方姐由于怀着孩子的时候过度劳累，再加上营养缺乏导致输卵管堵塞，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所以那个在大火中被烧死的孩子，是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你是说龙海川是因为没有儿子才和她关系疏远的。”
“应该是这样吧。”郑婉晴哼了一声说，“本来一个女人，没有了生育能力，已经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了，可为什么你们男人总要在女人身上洒盐呢？”
我解释说：“郑总，你这话有点偏激了，这是中国的社会问题，没有后代，就等于断了香火，你说龙海集团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将来让谁来继承。”
郑婉晴沉默了起来，是呀，这个问题是中国这个大环境造成的，能怨谁呢？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我看气氛有些压抑，所以插嘴问了一句，那个时候，郑婉晴还应该是在家乡的家里，忍受着父母的争吵。
“当然是方姐和我说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郑婉晴叹了口气，说，“其实方姐现在真的很可怜，和龙海川已经闹翻了，娘家人却也是对她心怀敌意，她现在就像夹在两把刀之间，偏向哪一边，都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龙海川对方小姐无情也就算了，可是生为自己的大哥，方董做得也太过分了。”我忍不住替方欣萍打起抱不平来。
“谁说不是呢。”郑婉晴无奈的摇摇头说，“说到底还是钱惹得祸，方家已经被拆分成三家，方世亨守着最弱的宏大，他已经是有怨言，他怕方姐再来和他分家产。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咱们去老爷子家听到方姐离婚的消息那天的第二天，老爷子就宣布将自己名下三家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五，划到了方姐名下。所以……为了钱，再好的亲戚，也要变成仇家。”
我忍不住开口说：“可是就算方小姐来分家产，又管他方世亨什么事，方小姐姓方，当然也是方家的一份子，当然也有权得到老爷子的财产。”
说到这里，我才算反应过来，三家公司，总值已经超过五百亿，老爷子是创始人，他的股份肯定不会太低，那其中的百分之五，按最保守的估计，也有十亿。
这么多钱给了已经是成了外人的方欣萍，难怪方世亨会把方欣萍当成来抢自己钱的大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