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魔界的天总是黑得很快,但虽说这里入夜甚早,万物喜眠,可同时却也繁星满空,微光绽绽,扬首看去竟也不会显得那般漆暗,不似丹穴山上弥漫的总是透着浓雾之黑的夜。
宁折双眼神移到那一旁被月光笼罩的木窗上耳畔尽是她均匀而舒缓的呼吸声,他将游离的思绪拉转回来抬起手一下一下地顺起宁微笙的头发。
两人无语,但他却知道她依旧是清醒的。
他张了张嘴,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不说话而变得稍有沙哑起来:“笙笙。”
“嗯?”宁微笙睁开眸子,清辉瞬间照向她的眼底。
“这里的水可还喝得惯?”宁折双的手渐渐停下,将头低埋在了怀中之人的肩上。
宁微笙一怔不由暗暗蹙起眉,她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他。
他的意思一点都不难猜,宁微笙空睁着眼睛无法言语,宁折双这是在问她是否准备好了。
是否准备好面对丹穴山众人,面对天族仙家,面对他这魔君之子的身份,面对未来。
宁折双闭着眸子依旧是如往常那般不表喜怒,满面淡然。他在等,等她的回复,等那个或许他早就知道了的答案,但他现下还是想听她的回答。
宁微笙静静地侧过头,仅薄发之隔,她很清楚地感知到宁折双脸颊的温度。
她知道此时的这个决定对她有多么的重要,族群,朋友,甚至是亲人,他们与自己的关系或许都会因为她此时的这个回答而变得截然不同。
可宁折双等着她的喜欢等了几近六千年。宁微笙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宁宿白,猛然间明白了她对越不孤那近乎疯狂的固执,明白了她为何能够放下一切对他世世追随。
或许对于她们来说,两不相见比死亡更痛苦吧。
月移星走,良久,她将手搭在他的胸口之上,轻声道:“我跟着你。”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影子,你便是我的一切。
宁折双虽然着实因为她的话而欢喜,但不知怎的这心间刚被暖起的一湾春水却总透着一股涩意:“呆傻。”
“可还记得你原来在丹穴山上答应过我的?”宁微笙将手从他的背后穿过揽在了宁折双的肩上,“虽说你失信了一次,但我还是信着你的。”
想到那日冲入火海中的他,宁微笙似是怀恨在心一般狠狠打向宁折双拱起的背:“莫要弃我了。”
宁折双挪手揉了揉自己的背,笑了起来:“定是不负汝意。”
宁微笙脸一红也随着他弯了嘴角。
“笙笙,嫁与我吧。”宁折双突然端坐起身子扶起一旁不明所以的女子,眉眼微舒着字字说道。
骤然间,窗外的星光大绽,衬得夜空突然亮如白昼。
宁微笙眸子一晃,脑子猛地轰隆作响。他那话说的极轻,飘飘乎间竟似只是她的幻觉。
这一切来的猛烈,却又自然。
白光一秒即逝,窗外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她坐在他面前,万种情绪一齐在她的眸间涌动,万物有道,很多事情就是那样的水到渠成,总喜欢将意外包裹成日常的模样。就如现在这般,她觉得这话就应该在此地此时来说,可也不知为何,当她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
“好。”她保持着方才被他扶起的姿势,仰着脸笑得分外好看。
宁折双瞧着那眸中含泪却笑得异常粲然的人心间一动,胸腔内部的跳动之感愈来愈强,他向前倾身敛眸将手探向她的脸。
宁微笙依旧笑着,泪水滚滚而落,似是星光陨落一般砸在床榻之上,她拉过宁折双微有颤动的手将它放在面颊之上。
情起不论时,宁折双盯着她的眸扶着宁微笙的肩头缓缓倒向床榻。
一往情深深几许,落花有时意无尽。
春宵已度,良辰未过。
“你,你离我远些。”宁微笙缩在被窝中,背着头不去看那坐在桌前的人。
宁折双移眸一笑接着又转头看向几米外那一团鼓起的被子:“莫不是想让我到门外去?笙笙,你倒是一夜春宵去,翻脸不认郞。”
宁微笙一愣,蹬腿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对着满面喜意的宁折双睁圆了眸子:“宁折双,你,你给我出去!”
桌前的人看着那红着脸涨红了脖子包缠得如粽子一般的人又是失声笑了起来。
宁微笙不由怒羞相交,随手拽过一旁的枕头就向宁折双扔了过去。
宁折双的笑声不断,站起身一个扬手便把枕头稳稳地举在手中,他瞧着面前的女子,边笑边转身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宁微笙看着他离开,脸变的愈加得红,她捂着面一个倒身直直躺在床上,待她接连翻了好几个滚之后才把刚刚的羞闷之气从胸腔之中抽离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微笙才起身换衣。“啊。”她轻呼着转了转酸痛的身子,顿时骨骼一片“咯吱”作响,听起来竟像极了老旧的木门。
“怎的他就那么神清气爽,而我就这般狼狈?”她“蹒跚”着挪到桌前,瞧着那静静冒着雾气的茶水不由挑起眉梢抿唇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便饶了你这一回。”
“果真吗?”
宁微笙被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跳,手中的茶也随着她的颤抖撒溅出来。
“怎的还是这般鲁莽?”宁折双托着枕头瞧向她手背上的水渍,一个闪身皱眉握住她的手。
“无碍,温水而已。”宁微笙脸一红将瞬即将手要抽出来。
不料,宁折双似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般一个反手便将她的右掌抓回来牢牢扣在了手中。
宁微笙耳朵一热,更是挣扎着要将手拿出来。
“怎的原来半夜爬我床的时候不见你如此羞涩?”宁折双岔开她的五根手指作出十指相交状,分外自然地把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这两件事怎能混为一谈?”宁微笙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一旁,眼睛漫无目的地瞎转起来。
宁折双眉一挑也不回她的话,只是双手用了个巧劲把她又圈到怀中。
“嘶。”宁微笙脸顿时一僵。
“怎么了,可是磕到哪里了?”宁折双笑意渐隐,忙低首去问。
“酸痛。”宁微笙避开他的视线盯着地面,似是埋怨般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