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拂了拂衣摆,神情似笑非笑,好像没有看到围着胭脂的那一群人都关切地看了过来。
明明他没有恶意,不然以他的身手,那想一睹惊艳的魏公子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吗?可为何就是觉得,他的眼中射出了寒意,不是伤人肺腑的极地冰寒,而是六月炎夏的一泓冰水,就算是寒意,也让人很舒服。
想到这儿,行云的眉头皱得越发地紧了,还真的是……妖孽。
转身走开,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简某自幼眼疾,畏光。”
这个解释,他应该解释过很多遍了吧?难得这样的人还会费心再去解释一次。也许,他不是她想得那样的呢?想一想,如果是她行云,遇到这种状况,不说是恼羞成怒,也一定会再也不与那人交一言。也许,是他习惯了这种事情了吧?忽然,有点同情他,长了那么一张脸,除了招惹麻烦,还能有什么用?可……在招惹麻烦的似乎正是他自己吧?
“暗卫不是端茶倒水的,这样的话,还要我说几遍?”低声言语,何惧拦下了要去拦舞者的两名手下。
“可……那人……”
“那人身手不凡,我知道。”
“程公子……他……”另一人又迟疑说道。
“程公子醉了,我也知道。”
“那……”终究是不放心,虽然头的权威不容质疑。
“他没有恶意。暗卫只有在主子有危险的时候,才能出现。何况公主殿下从不是你们以为的弱不禁风。”他倒想看看,看看这位冷宫中长大的公主,被太子殿下视如珍宝的公主,该怎么去应付那么一个尤物。训练结束后,原本以为会成为太子的侍卫,没想到,会被太子指派给一名公主当保镖,心里不是不憋屈。可一向提起皇室满是谦恭的羽林军统领大人,他的父亲,难得地不那么谦恭地说道:“老岳家的女儿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跟着就跟着呗,且看着吧。”
“可……”还没说出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头有点生气了吧?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咚咚地踏上了楼,在二楼没有停,直接上了三楼,在门前有那么一霎迟留,一霎那后就推开了门。
就知道是他,行云去看小红炉跳动着渐渐熄灭的火焰,还以为暗卫有多厉害,竟然就这么让一个讨厌的人进了她的雅间。
“暴殄天物了,这坛女儿红怕是比姑娘你的年纪都大,还……弄脏了我的地面。”好像这么大的屋子,两个大活人,他都没看见,光光看见了那地上的酒渍。
“是么?原来是公子你的屋子?真是……看不出来。”早知道是这人的屋子,怎么也不会进来了。
“姑娘,你看不起我?”慢慢地走近了,用口轻轻一吹,小红炉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然后就灭了。
行云没有说话,把视线从红炉移开,看向窗外,果然,暗卫就在堂下,还装作调戏胭脂的样子,这么把这人放了进来,就是故意的,竟是故意的。子瞻让他作了自己的暗卫头领,他心中的不平就到了这地步?
“公子要怎么做,与我这三世旁人何干?”好像不说话,就会被这诡异的气氛憋死,行云还是开口了。
“果然是瞧不起我。不过,姑娘深夜不归,和程公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饮酒为乐。瓜田李下,实在不能不让人遐想啊。”
“是么?程锦的为人已经到了让市井小人怀疑的地步,实在是玷污了程府家声。”行云顿了一顿,“还是说公子你小人之心,眼睛不干净,看谁都是脏的?”
“那以姑娘之见,程公子是什么样的为人?靠着父辈的关系,谋得军前效力,竟是君子所为?还是说,凭着东宫的爱宠,攀上了云老将军这棵大树,是君子所为?”
行云先还不在意,听到“东宫的爱宠”这几字,不由得转过头来狠狠地盯了那人一眼。
“公子没喝酒已经醉了不成?”
“难道姑娘不知道,整个长安城都在猜测东宫有龙阳之兴,不过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行云冷笑道:“那是谁借给你的胆子?你就敢这么胡说?”
“简某没有别的好处,偏偏这胆子还是不小的。姑娘说我胡说,岂不成姑娘认得东宫?那东宫玉树临风,姑娘也只怕早就芳心暗许了吧?看来还是简某错了,姑娘心中之人不是程公子,原来竟是东宫。”说着轻轻摇摇扇子,轻佻的语调带着嘲笑。
该死的,明明是不热的天。行云平息下心里的怒火,悠悠看着楼下的暗卫,开口道:“公子的胭脂,要被别人带走了。”
“哦……”那人笑出了声,“连姑娘也认得她,是她名气太大了,还是姑娘太博识了?”
看出了行云的愠怒,还真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子,城府不够深,继续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简某名笠,孤舟蓑笠翁的笠,是这家酒楼的少东家。”说罢,竟是恭恭敬敬,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一揖,随后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