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忽然又跳了起来,“你没有死,对不对?这坟里埋的,只是你的几件衣服。你还好好地活着,对不对?末将知道,末将一直都知道。所以末将一直没有来。你还活着,我干嘛要对着几件衣服伤心。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信,我不信,死也不信。”
他真的疯了,一双眼睛红得能滴出血似的,狰狞的脸扭曲起来,更加地可怖。
声音引来了看护陵园的人,三五人一起才把他架了出去,为首的那一人一脸歉意,连连向行云道歉,说是自从那场战役后,他就疯了。
“也是,谁经过那么一档子事儿,都得疯。他还和骠骑将军那么亲近。”
“那坟里真的只有几件衣服?”行云问道。
那人叹一口气:“哎……不能这么说。不过还真没能留下全尸……”
“这话是什么意思?”行云心里发急,也许,也许,云家真的没有绝后。
“姑娘何必问。楚霸王是怎么死的,姑娘自该知道。代国好歹也只取了他们的首级。哎……惨呐!”那人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
“那也许,坟内真的不是他们兄弟呢?”
“姑娘也疯了不成?”那人摇头道:“身上的胎记,还有身上的伤痕,都是云老将军亲自验过的,收尸的那一日,很多将领都在。他们能认错,云老将军还能认错了亲生的儿子们?后来陛下也去了……”
“哦……我也只是不忍心。”行云说完,抬头看前面,棺材已经入了墓。
“不忍心?”那人苦笑,“五千骁骑,只剩下了一个疯子。那血气把几百里外的狼群都招了来。莫说你一个姑娘家想不出是什么样子,当时我们都吓呆了,那次去收尸的,没有一个人还能在军队里再干下去。”
“云将军,不值啊。为了皇家那些王八羔子不值啊!”
一声大喊,惊得送葬的人纷纷回头,待听清了那跛脚汉子在说什么,都变了脸色。抓着他的那几人,更是忙不迭地去捂他的嘴,一边使死劲地往外拖,一边大声解释。
“他是个疯子,疯子。”
“各位官家,别听他胡说。”
“是啊,他还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干巴巴的笑,故意笑得很大声。这疯汉子,是他们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那疯汉端的不愧是壮士,一挣就甩开了拖着他的众人,大声道:“放开我,你们这些蠢货。放开我,听见了没?那天我都没死,现在我怕了你们了?谁有胆量的,往你大爷胸口上扎一刀。”
抖抖威风,站直了腰,足足比别人高出了一个头,不像是个疯子,倒像是战场杀敌的将军,正指挥着万马千军。
“那是个疯子?”人群有人冷冷开口,“我看是个逆贼。”
“逆贼!?哈哈,他云家要能出逆贼,你家也就能出忠臣了。”
到底是不是疯子?神志不清了,还记得不能给云家抹污,把这天大的罪名往自己的头上扣。
仰天长啸,众人怔住的时候,一个箭步,已经碰死在了云峰的石碑下。
程锦第一个冲了上去,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只留下了一句话:“云峰,你这傻孩子,我知道你死了,早就死了。柱子哥陪你来了。”
冷寂庄肃的坟地片刻的死静后,炸开了锅。
行云抽身走了出去。另一个人也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
“周公慎,你怎么不拦着他?”
“他一心求死,臣不愿拦,也不该拦。他说出了那样的话,死是免不了的。这样的死法,不过是求仁得仁。”
“难得的是他的忠心。”
“愚忠而已。”
行云浅笑:“原来你眼中,不忠于皇室,也叫做忠臣?”
意识到进了圈套,周公慎同样是浅笑作答:“骠骑将军忠于皇室,他忠于骠骑。这有什么不同吗?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就像是今日,他冒犯了皇室,就得非死不可。”
“口才这么好,你不如去考进士好了。当暗卫实在是让你屈才,这又不能出手,那又不能露面的。”
周公慎不禁笑了,这公主念人的好能念一辈子,记着人的恶,也能记个好几个月。上次在长安居,没有出手,硬生生是半个月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嘴上却还要说:“臣不敢。殿下谬奖。”
“那……你呢?”